舫主一声开琴调扬起,四周静默一片,大家都是不约而同的保持欣赏的态度。李凤卿双腿盘膝而坐,仰视着上方的两人。月下弄琴,起拨撩弦,余光漫步,两岸闻声寂静,湖中水流潺潺,几里画舫灯火通明,琴音袅袅,弦声摄魂。一者山波浩渺之势,夺声奔雷,杀伐之气瞬间充耳入心;一者如棉似水,攻击缓缓而发,清透环绕。两人对视一眼,慕容麟眼开舒然平和,对方眼中挑衅意味十足。倏忽间,两人同时变调。一者弦弦之音越来越高,紧张和爆发在成倍增加,听得在场众人屏息凝气;一者徐徐图之,依旧清凉如山间野鹤,或如临溪垂钓,似与周围浑然静默一体。如此认真弹琴的慕容麟,李凤卿还是第一次见到。只见那人双手拨弄琴弦,神态自若,仿佛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中。这琴音听着那般咄咄逼人,但也柔中带刚。譬如行军作战般,试探,再试探,然后设谋诱敌,最后便是一击取胜。果然,一首曲子还未结束,对方已然落入慕容麟的圈套。高音拔得太久,杀伐气息太重,琴弦拨弄的急促而又少了几分转折缓和,最后一个阶段,先前积攒的攻击杀伐在一声沉闷的‘蹦’裂中戛然而止。而慕容麟的琴音开始转折,安弦如纵马杀敌一般,诱敌,最后歼灭。一曲落幕,所有人瞠目结舌。就连下方的李凤卿也是一样,她万万没有想到,往日里那双执刀握剑的手,竟然也能弹出如此动人心弦的曲子。“荣公子一曲便将敌我双方从最开始的试探,再到诱敌深入,最后围而歼之展现的淋漓尽致。琴技果真厉害,是我操之过急,不但技艺不精,就连心性也输了。”舫主起身施礼道:“荣公子可否赏脸,入内一叙。”慕容麟道:“可以,舫主稍待,在下还有朋友——”他满怀期待望去,可底下根本已经看不到李凤卿的身影。慕容麟回头望着眼前之人。“荣公子,欢饮舫的规矩是胜者是胜者一人,至于你那位朋友,待我们饮酒品茗天亮之后,你自会看到。”慕容麟:“……”“请!”对方眼中带着慕容麟琢磨不透的笑意。李凤卿不见了,纵然他内心焦急无比,但此刻也只能顺着舫主人的意思。李凤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处于一片黑暗之中,但很快,她就发现其实自己并不是处于黑暗之中,而是被人蒙住了眼睛。不但如此,还堵住了嘴巴,被人手脚捆着,绑在一个座椅上。她没敢出太大的动静,只是凭感觉试着挣脱一下,发现对方捆的很结实,她无法挣脱开。就在不久前,她还笑着仰视慕容麟赢了斗琴比赛,可转眼间却变成了如今的情况。也不知道慕容麟此时此刻在哪里,有没有发现自己不见了?耳朵一动,发现有人敲门声。接着有人起身前去开门。“这个女人看好了,千万别让她跑了。来,给你拿的吃的。”“就这么点儿,你也太抠了吧!”“得了呗你,就你这任务,也就值这么多。走了!”……周围又恢复安静。李凤卿醒了,但也不敢轻易出声。她现在还不清楚自己是否还在汝碧湖一带,眼前这人是否还有其他同伙在外面,他们有什么目的?“荣公子,请喝茶。”慕容麟被带到欢饮舫的五层,这里是属于舫主的私人空间,没有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窗户打开,还能看见两岸的风景。只是今晚的欢饮舫没有了往日那般热闹,只因舫主下了命令,得遇知音,取消欢饮舫内一切玩乐。夜风吹着慕容麟冷峻的面色,他心中挂念着李凤卿的安危。“还未请教荣公子今日所奏之曲何名?”舫主摘下面纱,温和问道。慕容麟看去,他声音虽然听着像三十多岁的男子,但这面容却是十几岁少年的模样。“你……竟如此……”“如此年轻?呵呵。荣公子莫不是被在下这番容貌吓着了,其实这是从前练功走火入魔后,师傅为了救我入错了药导致的,不过也阴差阳错救回一命。重新认识一下,在下京谦,汝南林州人士。”汝南京州人士,竟然是来自南境的。慕容麟道:“此曲名为《踏军行》,乃鲁阳公所做。”“多谢荣公子告知。”“京先生本是南境人士,为何来到京都?”京谦轻笑:“京都繁华,豪门贵胄,风雅士子,乃天下商人逐利发财之地。我们一行人就是看中了汝碧湖这块风水宝地,才会花重金打造了这艘欢饮舫,聘请到来自五湖四海的乐器大家,茶师酒尊,名伶女艺。每隔半月便举办一次琴棋书画大赛。获得认可的方可上来消费,但像荣公子这样,被在下亲自请进来的,还是头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