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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第1页)

这个猜想未免有些太过匪夷所思,虞穗穗不愿太早下定论,转移注意力遥望脚下。二人依旧悬在半空,她不知道离地面还有多少距离,但他们掉落过程持续了很久,由此可见,若想重新爬上去该有多艰难。“不用担心,已经安全了。”谢容景说。那太好了!虞穗穗半点不怀疑对方的话。作为这个世界数一数二的绝境求生高手,他都说安全,一定就是安全了。她放松下来,还有心情抬头向上眺望——完全看不见天空,被黑雾挡得严严实实。嗯……那就看黑雾吧,总归是外面见不到的东西。是的,经过大起大落后,她现在的心情再次平静下来。大反派在原剧情里攀过万骨山,踏过幽冥河,和那些凶险万分的禁地比起来,天照门的深渊反而显得像四季如春的花园。既然谢容景这次没死,那就一定能在成为反派的路上发光发热。至于她自己,则更不需要担心。只要跟着大反派走,总能有下一个挡伤害的机会。……毕竟这位看起来就很会拉仇恨。虞穗穗很快调整好心态,既然剧情没崩,那也没什么可忧虑的。“穗穗。”谢容景唤她。“嗯!”“抓紧我。”对方应是要试着着陆,一只手操作起来有些困难,需要两只手。虞穗穗了然,扯住他的衣襟。“……”谢容景垂眸:“我要松手了,你专心一点。”于是,不专心的虞穗穗只能改为抱住大反派的腰。他腰身瘦削,却不似女子般的纤软。谢容景一手握住刀柄,另一只手快速地结印,这种召唤死灵需要的手势十分繁琐,好在半柱香后,成功召来一只全身由白骨组成的不明生物。这生物——或者说死物,凌空走到谢容景面前,恭敬地垂下头颅,眼眶里闪烁着绿莹莹的火焰。虞穗穗猜测,它生前可能是一匹狼,要不就是一条大型的狗。在这个不能调用灵力的古怪之地,谢容景无疑未受到分毫影响。召出死灵生物后,谢容景揽住虞穗穗,双人一同骑在上面。“这到底是什么?”虞穗穗好奇地问道:“狗?”听到“狗”这个字,身下的坐骑不悦地抖了抖尾巴。它不会说话,谢容景却听懂了它的意思:“嗯,它说它就是狗。”骨狼:?它明明说它是狼。谢容景淡淡瞥了它一眼,它的尾巴一下子耷拉了下来。骨狼:……好,我是狗。骨狼并非一只优秀的坐骑,它没有软和的皮毛,坐在上面硌得屁股疼。可现在明显不是挑剔的时候,虞穗穗乖巧骑在一根根白骨上,当一个听话的挂件。两人一狼疾驰而下,不出一会儿,双脚已踏在了坚实的大地上。深渊底部的土地和其它地方没有什么不同,这里没有光,也没有绿色植物,取而代之的是歪歪曲曲的荆棘和奇形怪状的黑色枯树枝。虞穗穗本以为,深渊里会有无数哭嚎的恶鬼和变异的黑暗生物,可目前看来,似乎并非如此。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生物的气息,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入眼可见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雾,连风也静止了。靠,有点害怕。未免有些过于黑了。什么破地方。虞穗穗先前的活动范围仅仅局限于天照门内,这么邪门的位置,她还是第一次实地调研。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抖着手拉住谢容景的衣摆。明明是个大反派,却在此刻诡异地给了她奇妙的安全感。头顶猝然亮起一道白光。虞穗穗抬头,看见一颗鹅蛋大小的透明玉珠悬在她的头顶,散发着奶白色的光芒。珠子很是眼熟,似乎是她某次送给谢容景的稀奇古怪小礼物。就在前两周,虞穗穗把她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全部分给了谢容景和属下们,当时想得是反正离开这个世界也带不走,现在看起来,倒是也方便了她自己。而且,等她和大反派一同上路时,有了这些东西做盘缠,两个人就不算浪迹天涯,得叫到处旅游。她看看身旁的大反派,越想越觉得——未来还是比较充满希望。谢容景同样也在打量虞穗穗。她方才……似乎是在怕黑?和魔族不同,人类大多都不太能适应漆黑的环境,谢容景本人在黑暗里如鱼得水,但还是拿出了储物袋里的夜明珠。看到对方悄悄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突然有种离奇的满足感。很怪。谢容景一直以为,只有恐惧、愤怒、痛苦……这种极端的负面情绪才能让他感到些许的愉悦,才能找到活着的感觉。……“你伤得好严重。”虞穗穗惊道。下坠时来不及查探伤势,来到这个乌漆嘛黑的地方更加看不见,现在有了光,才发现——谢容景半边衣袍都几乎要被血浸透。他中了两剑,一剑在左臂,一剑在左胸,像两朵大小不一的巨型玫瑰。左胸的伤口还好,手臂上的伤势就不那么乐观,在光源下,隐约可见白森森的骨头。谢容景微微摇头,反倒将她拉到身前。他的手从她的脖颈开始,沿着脊椎一路滑到后背。指尖冰凉,划过的皮肤麻酥酥的。触到少女背上的那道刀口时,手微不可闻地颤了一下。“我帮你上药。”他轻声道。可是……他看起来伤得比较重耶。虞穗穗对先后顺序表示抗议。谢容景随意将碧莹膏抹在自己的两处伤口上,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他挑眉,拖腔拿调地问:“现在可以了吗?大小姐。”……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两人找了一块干燥的平地,事实上,这里所有的地都是同样的又黑又硬,谢容景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张厚实的大软垫,还有一条毛绒绒的毛毯。虞穗穗:。原来她送的东西这么全面。她虽屏蔽了痛觉,伤口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多少是该处理一下。于是,她趴在软垫上,任凭谢容景用小刀割掉伤口旁被血黏住的衣衫,露出一大半雪白的皮肤。修仙界民风相对保守,可他们二人一个是穿来的,一个是魔族,对看了女孩子的后背这件事都没多大的感觉。真要说有什么感觉,只能是感到有些寒意。虽说修士的御寒能力强,但现在本来就是冬天,深渊底部晒不到太阳就更冷了,暴露在冷空气里的皮肤起了一个个细小的鸡皮疙瘩。更要命的是,碧莹膏这玩意也是冰的,涂在伤口上像是敷了一层厚厚的雪。虞穗穗敢保证:谢容景绝对是第一次替别人上药。哪有涂这么多药膏的?她伸手摸了摸,感觉至少涂了三厘米。

最后,他这个医生的手也很凉!虞穗穗趴着趴着,整个人都不好了,好在上药环节结束得很快,谢容景将毯子披在她的身上,幽幽开口。“我知道出口在哪里了。”……嗯?这么快!虞穗穗裹着毯子坐在软垫上,毫不吝啬地赞美:“牛!”光源悬在她的头顶,而谢容景坐在她身旁的黑暗里。“如若往北走,便是南峰的后山。”谢容景顿了顿,“既然有能封锁灵气的大阵,就不可能没有出口,其中之一或许就能直通天照门。”“噢噢。”虞穗穗说:“但是我们再回去的话……会不会不太好。”“不是我们。”谢容景笑笑。“是你,大小姐。”“你一个人。”虞穗穗:……?“我不走。”她说。她想得很简单:要是不和谢容景在一起,还怎么替他挡伤害。都努力这么久了,放弃的话会很亏。谢容景的声音慢慢响起,淡淡的,带着凛冬的凉意。“你该回去那里。”她的皮肤莹白如玉,细嫩光滑,若不是受了一道斩魂剑,上面别说疤痕,连条红印都不会有。很明显,这名少女是一位锦衣玉裘,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大小姐诧异地望着他。这下子,虞穗穗也不那么确定自己是白月光了。讲道理,不都是要和白月光贴贴的嘛。怎么还赶她走。但她也能看出来:谢容景似乎确实对她另眼相待。有点情谊,但不知道具体是多少。凭着两人一起扛过斩魂剑的交情,她问道:“那你呢,你要去哪里?”“我不知道。”“那为什么不带上我一起走?”“……”“我们并非同路人。”他懒懒地翘起一条腿,脾气很好似得笑了笑。褪下外袍后,谢容景白色里衣上的血迹氤氲出一个浑浊的圆,一眼望去触目惊心,视觉冲击感极强。他嘴唇发白,但除此之外却看不出半点颓势,仿佛那两道伤口只是寻常的两个什么刺青。“找到南峰的入口后,你便从那里出去。”谢容景大半个身子笼在阴影里,语气平静而又凉薄,仿佛先前所有的温柔缱绻都是她的幻觉。虞穗穗:。她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自我感觉良好。在虞穗穗的理解里,“并非同路人”等同于“我们不熟”和“不想和你一起”。她有一点点委屈。不多,就一点点。虽然主要是为了任务,但她在审判台上时说的那些话,多少有一部分是出自真心。哪怕完不成任务,虞穗穗心态也一直蛮好,并没有要求大反派自此感激涕零。可是,可是……她以为,至少会有一点点革命友谊的。她知道谢容景是个反派,但多少相处了这么久,对方又并没有做什么实质性伤害她的事,所以她其实是没那么怕他的。有话叫买卖不成仁义在,作为她的第一个任务对象,虞穗穗还在想等回到穿书局后,就托人每个周目都照拂一下这个时期的谢容景,给他送送温暖,不至于在天照门受尽冷眼。想着想着,心里那点淡淡的委屈就变成了不高兴。“不行。”虞穗穗凶巴巴道:“我偏要和你一起。”你是哪位。让我走我就得走,那不是很没面子。哦,是大反派啊。大反派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是大反派,我还是穿越者呢。虞穗穗本来想更凶一点,可她背上有伤,整个人比往常虚弱不少,也不知这斩魂剑是什么东西做的,明明都屏蔽了痛觉,脑袋还是晕乎乎的,腿也有点发软。大反派抬眼看她。她受了伤,脸色比往日更白,几乎白到透明,殷红的嘴唇褪去了血色,美丽而又脆弱,唯独一双眼亮得惊人。宛如穿破迷雾的星光。谢容景静默了片刻,似笑非笑地开口:“当真?”那还能有假?她凶完后整个人都舒坦许多,心情也稍稍回复了些。“当真。”虞穗穗补充道:“我向来一言九鼎。”“……”谢容景袖中的小手指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瞬。到此为止。谢容景想,他已经给过她够多的机会了。他嗓音微凉,似乎隔着茫茫大雾传来,听上去有些模糊。“如果不回去,以后可能就永远回不去了。”反正她也没想回去。虞穗穗答:“你去哪我就去哪。”“好啊。”谢容景嘴角一弯,再次摸摸她的头。他才不是什么圣人,两句劝谏早已到了他的极限。他原本不相信任何从天而降的温暖,并厌憎一切假模假样的抚慰,那些光辉的恩典犹如烈火,仿佛要将他五脏六腑都灼烧殆尽。谁曾想事到如今,他竟想让一把月光长留。说来多么可笑。在黑暗里行走的人,却妄想眷恋光。但……那又怎么样呢。谢容景眯起眼,笑得愉悦而惬意。修长的指尖轻轻捻去人类少女面上的血迹,将她仔仔细细擦拭干净,再妥善保存起来。他本就是魔族,自私卑劣有什么错吗?手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身旁人的毛,而她的呼吸也逐渐趋于平稳,应是又裹着毯子躺下了。“我给过你机会了。”谢容景重复道。他笑容浅淡,似在呢喃自语。“如果你离开的话……”离开的话会怎么样?他没有说下去。任凭黑雾将尾音隔绝,消散在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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