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正靠在床上看平板,鼻梁上像模像样地架着一副细边框眼镜,听到推门的动静,他似乎没反应,凝眉盯着平板上的东西。聂维芙心道无聊,甩上门拿上衣服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床上那人仍旧保持原来的坐姿,像是石化的雕塑一动不动。聂维芙暗自撇撇嘴,三两下跳上床,床垫颠簸起伏,隔壁床友瞥了她一眼,扯了下脚上盖着的薄被。她故作不知,在一侧躺下来,伸手关了床头灯。片刻之后,隔壁床友也有了动静。卧室蓦地陷入一片黑暗,枕头上似乎沾染了些淡淡的橙子清香味儿。落地窗打开了一条缝,月光顺着缝隙悄然洒落一地银辉。空气中浮尘飞舞,透着几分柔和与暧昧,只床上界限泾渭分明。耳旁似乎空气流动,聂维芙蓦地睁开眼,转过身正对着身侧的男人,声音中藏着一丝警惕:“你想干什么?”作者有话要说:带你运动?略微僵硬的嗓音蓦地劈开一室沉默,身前的那只手仿佛也顿住半空,聂维芙的心怦怦怦跳动,身体不动声色地往边缘挪动,手却紧紧地捏住枕头下的手机。要是他敢欲行不轨,她能立马拿手机给他开了瓢。“不干什么。”沈礼在黑暗中探过身,似乎从她那一侧床头拿了个东西,再躺回到床上。借着黯淡的月色,她偷偷地扭过头看见他的动作,他在往头上戴一个似乎是眼罩的玩意儿,她忍不住轻嗤了声。沈礼没侧头,声音轻轻巧巧落入她的耳旁:“你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话落,还顺带一个充满嘲讽的嗤笑。聂维芙被他噎了下。从三年前结婚以来,她和沈礼在床上只有井水不犯河水,以及互相鄙视并且对对方的身材表示不屑这三种状态。但未免她在沈礼面前的气势落于下乘,她同样报以一声嗤笑:“我以为你病糊涂了。”沈礼没搭理她,稍稍侧过身背对着她,一副我懒得和你说的姿态。聂维芙撇撇嘴,这会儿思绪清醒,也就想起先前忘了说的事,手指放在身侧,百无聊赖地点着床垫,她随口扯出其中一个话题:“黄姨刚才过来说奶奶下周三体检,你去不去?”沈礼不知是不想和她说话,还是真的睡着,对她的话没半点反应。她也没什么好耐心,见他不答,毫无顾忌地伸手戳着他的背脊。“沈礼,你能给点尊重吗?我在和你说正经事。”沈礼转过身,摘下头上的眼罩,眯着眼瞧她,慵懒地嗯了声。他背对满地月光,脸庞隐在阴影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颀长的身躯侧卧在床沿,被一片银辉覆盖下渐渐驱赶那一层冷硬。聂维芙避开他那道恼人的视线,气闷地挪到最边缘,继续说,“还有你出差的时候是不是忘记给奶奶打电话了?奶奶突然记起你,说你怎么不往家里打电话了。”空气忽地沉寂下来,仿佛一粒声势浩荡往那湖里投入几枚石子,咚咚咚几下后,然后再无反应。聂维芙偏头靠在枕上,眨眨眼,那些话在舌尖翻来滚去,最终还是问出了口:“奶奶如果一直把你当成小乐,怎么办?”她其实还想问,他们俩的这场无实婚姻还有三个月即满四年,他们是不是还得继续互相配合他演戏给长辈们看?“有谁不是?”沈礼重新戴上眼罩,语气极淡地说,“我看你有时候也认错人。”聂维芙一愣,继而生气地澄清:“你别骂人,我分得清你和小乐。”沈礼意味深长地哦了下,“原来你还分得清?我以为你还像读书那会儿,扯着我的手在我耳边骂沈礼狼心狗肺王八蛋。”聂维芙脸色渐红,心虚地微微烫起来,好在是个漆黑夜晚,她的表情再怎么不自然,沈礼那厮也看不见。这想法刚落地,身旁的男人动了动,猛地转过身对着她,她心虚地捂住脸颊,然后发现他戴着眼罩根本没看见她。“你自己演技好还要赖我,那会儿你家所有人都没发现,连小乐的老师和同学也没看出来。”聂维芙辩解说。她哪知道他们兄弟俩喜欢搞角色扮演的游戏?沈景辉和高芳霭早年因性格不合离婚,离婚前说定夫妻俩每个人各带一个孩子,哥哥跟着妈妈离开了沈家,而弟弟则留下来跟着爸爸。虽说是离了婚,但也是好聚好散,离婚后还有来往,高芳霭每年都会让沈礼回沈家过年、过暑假。聂维芙把人认错的是那一年初二开学,兄弟俩不知道是不是被电着了脑子一抽,仗着两人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互换身份前往对方的学校体验彼此的生活,最后愣是谁也没发现,她还在某一次放学途中,在“沈乐”面前狠狠地谴责他哥在暑假里的行径,用的词儿就是沈礼原模原样复述出来的那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