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提温的反应也只有那么一顿。他径直踱到安戈涅身后,呼吸和步伐平稳,信息素也收敛得很好。
“你准备了那么多首饰,我拿不定主意哪条项链更适合,你觉得这怎么样?”安戈涅从面前的珠宝盒中拈起一条短项链:细密的金丝镂空编织成带,正中镶嵌着一颗色泽浓郁的绿宝石。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是否合适?”提温略微俯身,从她手里接过项链。两人的指尖并未相碰,只有宝石切割面随金丝链起落翻转,短暂地滑过她的手背,像冷血动物的鳞片刮蹭,留下鲜明而带着凉意的触感。
她打了个寒颤。
提温就像对此一无所觉,低头为她戴项链搭扣:“如果有任何在意的事,您大可以当面问我。”
这个角度安戈涅看不见他的表情。单从语调判断,他就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她散逸着信息素的腺体近在咫尺,并且无法被黑发完全遮盖。
相较之下,他似乎对她搜索他的事更在意。
安戈涅的表情没有变化。她就是以提温会同步看到她在光网上干什么为前提,搜索了陶朱双蛇和他的名字。
“也没什么特别想问的,只是随便搜了搜。”
“是吗。”提温轻笑,声音贴着她的耳廓擦过。
他的手很巧,再精细的小零件也难不倒他。他也没有为了维持这姿态更久而刻意装笨拙,扣好项链他就松开手看向镜中。
或许是偶然,现在他们都穿白色。
安戈涅很会挑衣服,穿的是那一柜子里最合适她的那件,款式简洁的白色方领连衣裙,只有衣袖如花苞般鼓起,轮廓比复古的泡泡袖夸张前卫,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脖颈的纤细。
而现在,她颈间还多了一条镂空金链,那枚祖母绿正好落在锁骨凹陷处。
两人的视线在敞亮的镜面内交汇。提温双眸闪了闪。他虹膜的颜色与祖母绿在光线直射下很像,是罕见的浓翠绿。
“这条就挺好看的,你觉得呢?”安戈涅问。结合情境,她的意图称得上露骨。
他没有答话。
她也不气馁,唐突又自然地转换话题:“按照你的说法,我选择逃到化乐星城就是错误的第一步。假设你处在我的境地,逃离首都星之后,你会怎么行动?”
提温对这个问题颇感兴趣。他一侧身靠在梳妆台边,从头到脚看了她一个来回。
安戈涅向来讨厌别人露骨地观察她。提温在这方面给她的不适感与哥利亚的义眼有得一拼。
他在看她的黑发、她眼角的小痣、她交叠放在桌子边缘掩饰紧张的双手,甚至没放过垂落脚踝的白裙裙摆上揪出的褶皱;但他看的也不止这些。
如果目光能化作实体,那么他的视线就是剖开她的小刀。
他在散发着omega信息素的柔软美好假象里,寻找着那个敢于夺枪威胁他的亡命之徒。
然后提温开口了:“您从幽灵鲨号逃脱的方式没什么好说的,利用对omega的刻板印象,选择最容易下手的对象,一击脱离,果断且有效。如果是我,大概也会采取类似的对策。”
安戈涅从中读出了另一层意思:
装乖的策略只能用一次。至少对他,相同的计策不会奏效。他知道她远没有外表那么无害。
“噢对,”提温仿佛只是随口提及,“被您袭击的那位女性beta生命体征稳定,但是脑部因为缺氧受到损害,是否能醒来还是未知数。”
安戈涅怔了一下。
那几十秒的搏斗已经变得十分遥远,像是另一个人身上发生的事。她犹豫着,不知是否该表现出后怕或是懊悔。
与提温四目相对,她意识到她的摇摆不定已落入他眼中。而且他似乎觉得这表现很有趣。
她索性顺势扮演会引起他兴味的人设,冷酷地问:“这算工伤?陶朱双蛇会给笛雅的伴侣或者家人抚恤金吗?”
提温笑出声:“如果她购买了人身保险,我方自然很乐意走理赔程序。”
“逃离幽灵鲨号之后呢?你会选择怎样的逃生路线?”
“如果是我,我不会来化乐星城。您似乎对联盟的技术水平不够了解。您的反侦察手段也许在王国境内足够拖延时间,但很遗憾,在联盟的任何一座星城都不会奏效。”顿了顿,他颇为恶劣地补充,“枪支管理上也是,听说王国流通的武器大部分不需要身份认证就能使用。”
安戈涅给自己辩护了一句:“但当时另一个可选目的地已经向叛军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