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最欢喜的,莫过于咱们的金科状元,不如让他头一个来覆物。”柳北笑着将器皿放于施渊桌前,“不知状元要哪一个来猜?”施渊沉吟一会儿,道,“不如我们这边覆物,对面人来猜。反之亦然。如此分曹恰恰好。”云归闻言登时眉头一拧,向寻偏就坐在他对面,岂非要与他正面碰上?果然今日并非黄道吉日,不该出门,更不该来此。在施渊对面处之人,恰是今科榜眼,此时亦不急着出言猜测,只认真地瞧瞧那覆物的盂,又瞧瞧施渊。半晌凝神,方道,“盂中该是一枚玉佩。”侍立一旁的女婢得了施渊的示意,轻缓地拿起了盂,露出里边的东西。却是需认真才能瞧见的一根发丝。如此榜眼罚一杯酒,轮到榜眼下手处之人覆物。云归眼瞧着离自个儿越来越近,不由得又灌了一杯酒入口。如此一来,倒是又引得对面之人的注意。向寻早在先前,便隐隐觉得这少年对他有莫名的敌意。却又不知这敌意从何而来。再者……说是敌意或许还轻了些。偶然间的一个眼神,便如三尺寒潭。饶是他亦觉得心里不大舒坦。一边想着,恰瞧见对面人因几杯酒下肚,双颊渐渐泛红,给白皙如玉的肌肤添了亮色。饶是他这样见惯了美色的人,亦不由得微微闪了神。“请太公子覆物。”一句话将向寻拉回神思,眼神移回桌前,便见得那覆物用的盂已到了自己这儿。洞若观火向寻抬眸瞧了瞧对面的云归,思索半晌,便将一物藏于袖中,小心地置于盂下。“我覆好物了,请云公子射覆。”云归看着向寻对自己笑得温文尔雅的模样,更不明白当年自己为何会瞧上这表里不一的无情人。垂眸让自己沉静下来,才能仔仔细细观察。先看一遭桌面,再看一圈人。酒杯、瓜果、点心都在,玉佩、钱袋亦还在。等等……向寻右手边是一盆葡萄……向寻本就不觉云归能够猜对,见云归想得认真亦不在意,自顾品酒。一杯清酒刚入喉,就听得那道清冷的声音,“我猜……盂下是一颗葡萄。”动作一顿后,才缓缓放下酒杯,又提起壶来斟满,“又可满饮一杯好酒。”众人听他这般说,便都知晓云归所猜正确,却不知是如何猜得的,因而有人问,“你如何知晓那下边是葡萄?总不会是细细数了原先葡萄几颗罢?”“葡萄离他近,再者……”他能如何说?总不能说他与这男人相识二十年,知悉他的习惯偏好,能大抵猜出他如何行为?向寻从来不爱做寻常事,藏东西亦不会藏常人一般藏的。那葡萄就在手边,顺手取一颗入袖,绝难让人察觉,又是他一向的行事作风,神不知鬼不觉。“云公子洞若观火,太某佩服。”向寻仰头饮尽杯中酒,姿态潇洒而优雅。盂被传到下一个人处。向寻取了一枚葡萄放入口中,垂下眼帘。便是不抬头,他亦知对面少年的目光必然不在他身上。明明他坐在他对面,照理目光都是落在对面,似他这般少有看他的,必是有心避开了。洞若观火?他信世上有人可以做到。只是……他是一个自幼习武之人,武功不能说天下数一数二,可要想隐秘地藏好一件东西,他自认少有人能瞧见。便是有,亦不该是对面那个明显不会武的少年。是瞎蒙的?可他的神情语气,又分明是有底气的。既然并非瞧见的,又非蒙着的,那么他是如何知晓的?如此,好似只剩一个可能——他知悉他。可这点,又好似是最不可能的。便是他的父皇、母后亦不能真正知悉几分,他一个相见不过数次的少年,如何能够?两圈射覆后,已是近黄昏。云归寻了托辞,便离了船宴,让过往载客小船载回岸边。哪知刚回到岸边,还未有呼出一口气,便见得一船只亦靠近岸边来,船上之人赫然是向寻。他不是正与施渊聊得欢快?怎么这般快就要走?心里想着,脚步却是丝毫不含糊,转了身就往云府方向走。走了不过几步,便想到宫城的宵禁。皇城一过酉时,便关闭所有宫门,无论何人皆不得进出。向寻虽是太子,可到底不能无视宫规。再小的事,只要犯在明面上,被他人抓来一说,便不是随意可掩过去的。庶子心大云归回府后又是连着看好几时辰的医书。直到亥时,邓喜实在忍不住劝道,“公子,您何必这么紧着时间看医书。这么多医书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看完的。仔细着瞧坏了眼睛。”邓喜搅了一室宁静后,云归才察觉双眼已酸疼了。放下书卷,揉了揉眼角,“我知晓一时半会看不完,可到底时间不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