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上我问他,为什么带回这小姑娘,现在平白给自己找罪受。”男人喝得醉眼迷离,却又似乎很庆幸,叼着根烟,笑意中带上了叹息:总不能,平白看着她被坏人欺负,以后日夜流荡在灯红酒绿的香江船。那样干净一姑娘。阳铭锋回忆着当时的画面:“我虽不知道你们认识的始末,但却也大概知晓,他应该是,在某次谈生意的途中,顺手救下了个小姑娘,并且破天荒善心大发,还打算救人救到底。”顺着阳铭锋的提醒,白若又回想起那个噩梦初始的夜晚:她替家里送货上了那条船,管事的九姨跟她眼熟,说是有个送菜的服务员小妹拉肚子,让她临时顶一下,额外给她五百块的工钱。她当天送去的两大箩筐鱼,总价才四百多,现在只需要去端端菜,竟然就有五百块的工钱,她当然应下。可白若不知道,香江船上的服务员,除了端茶送水之外,还要陪客人喝酒。白若从没有喝过酒,当天却骑虎难下,最后喝了两口之后辣得不行,几乎是哭着落荒而逃离开那间豪华包房……可人才出来没几步,她就觉得浑身发软,眼前发黑,那时候她都还以为是自己饮酒的后遗症,没有想到方才喝的那酒里面有迷药。她被几只手强硬地拖走,迷迷糊糊间听不清也看不见,只是觉得四肢发软,浑身都被一种从未经历过的巨大恐惧所笼罩,使得她不由自主地呜咽颤抖。那样的绝望和无助,不管时隔多少年,都会时不时在午夜梦回中,化作吃人的野兽,来将她吞噬得体无完肤。这是白若多少年失眠症的根源。后来等到她恢复意识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那条船上,也不知晓外面是黑夜还是白天,她挣扎着从躺着着大床上爬起来,却听到了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男人洗完澡穿戴好衣服出来,只有头发还湿漉漉的,看到她愣了一下,随即微笑道:“你醒了啊,家住哪里,我让人送你回去。”见她满目惊慌,似乎是被吓到了,男人走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怕,没事了,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白若僵硬在原地,脸色煞白,如同五雷轰顶,她目光呆滞地盯着男人的手腕:“你的手——”男人顺着她的目光一看,手腕上牙印衬着几条抓痕,显得触目惊心。他佯装责怪地瞪了她一眼:“……还挺凶。”白若脑中轰隆一声,就近跟他扭打在一起。她四肢并用使出了全力,咬着牙仿佛是要拼命,要跟他同归于尽,要挟着他一起下地狱。男人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撕打扭咬了好多下,最后没办法也只能出手制服住她,但是她又踢又蹬,又叫又骂,又哭又喊,最后竟让她挣脱开了去,夺门而逃。外边已经是深夜,冒着滂沱的大雨,白若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顺着自己仅有的一点记忆,找派出所。她浑身湿透秀发凌乱,带着一身狼狈还有隐约伤痕来到绥远镇派出所,声音颤抖地对执勤的民警说:“……有人侵-犯我。”那是警察乔层,阳铭锋没有再说话。白若面无表情,只是接连捧着水杯喝水,握着杯子的手却在微微发颤。白若也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很不体面,拼命想要抑制住双手的颤抖,但是却适得其反。咚一声,她双手将杯子置于桌上。白若声音压抑:“你的话漏洞百出,我一个字都不会信。”阳铭锋身体往椅子上一靠:“信与不信,是白小姐自己的事情,我只是为了报答白小姐照看我的女儿,知无不言而已。”白若并不罢休:“他当年若并未心怀鬼胎,为什么要出钱将我从我母亲手中买走,还打着资助的名头。”‘买走’两个字脱口而出之后,白若绷紧的身体颓然一松。这是她内心深处最大的不安全感的暴露,也是她这么多年来,埋藏在心中最大的不甘,此刻统统都被亮了出来,赤-裸裸摊给人看。她只是一个,被亲生母亲放弃了的可怜虫。白若将脸别到一边,表情云淡风轻到看不出喜悲,到底不是当年那个会哭会闹的小孩了。阳铭锋说:“是不是金钱买卖咱们暂且不论,但是据我所知,他当年确实去过你家一次,跟你的母亲进行了一些交谈,至于谈了些什么,如今他不在了,你倒是可以问问你的母亲。但我想,他对你总归没有恶意,更不屑于强取豪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