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觉荆州已失,战事已败,她根本不是季清和的对手。季清和解开袖扣,漫不经心问她:“今天是修表,明天呢,修钟?”“或者你什么计划都没有,走一步看一步,只要能针对我就行?”他挽好袖子,鼻梁上的金框眼镜在窗外的余晖下闪过几缕冷厉的暗光。他神情倦懒地推开镜框,捏了捏鼻梁,眼眸微闭:“我看过沈制片的履历,本以为沈制片的商业手腕颇具雷霆,现在看来……”他睁眼,似笑非笑:“不过尔尔。”“还行吧。”沈千盏跟没听见他后半句话一样,沉着淡定:“这不是没想到季总这么狗?”兜里手机轻震。沈千盏猜是苏暂坐不住了,来问情况,边看微信边随口问季清和:“吃饭吗?今晚我请。”季清和拒绝之前,她施施然,又补充一句:“不是好奇我有什么商业手腕吗,给个机会?”——御前宴。一家做满汉全席出名,酒香不怕巷子深的京帮菜。沈千盏上午十点电话预约,下午才排上包厢。入座后,苏暂包揽点菜,沈千盏负责酒水。等开胃凉菜一盘盘端上来后,十分有仪式感的沈制片这才正式开场,为季清和介绍向浅浅。季清和没碰她刚斟的酒,转而端起清茶,润了润嗓子。自然,也无视了向浅浅刚举起酒杯试图敬酒的行为。他喝完茶,瞥了眼沈千盏,一句话意味不明夹枪带棒:“商业手腕?是挺商业的。”向浅浅尴尬。她转头看了眼苏暂,见后者神情自若,见怪不怪,这才稍被安抚。苏暂,挺习惯季总和他盏姐这互怼模式的相处。毕竟这两人在大佬面前都不带收敛的,他们只是一群萝卜,更无足轻重了。沈千盏笑笑,没直接正面交锋:“季总前两天不是说,刚在北京定居吗,我这也是好心啊。北京这么大,来往都需人情……”季清和打断她:“不终岁的顶级客户有成千上万。”沈千盏微笑。狗男人,一句不怼就不舒坦是吧?她一手提刀,一手拿酒,直接敬孟忘舟:“孟老板这些年挺不容易的吧?”突然被cue的孟忘舟放下在微信群的八卦直播,端起酒杯回敬了一浅杯:“清和可能和沈制片平时打交道的生意人不太一样,他醉心钟表修复,有些迂腐。人虽腹黑,但不怎么记仇……”孟忘舟越说越觉得自己在偏离本意,他立刻咬舌止损,生硬地强行圆了一波:“等认识久了,沈制片自然知道。”迂腐?恐怕不见得。她瞧季清和挺新潮的,总不能是无师自通吧。沈千盏啧了声,拉回思绪。目前她连编剧班子都还没拉起来,项目筹备状态除了百分之一的剧本创意,一切都还没开始。孟忘舟那番话给她提了醒,和季清和这么杠着不止没用,可能还会适得其反。她这是睡了一觉,连情商都睡没了。以前哄金主爸爸的手段一个都没往外掏,就想摁头季清和合作,凭啥啊?沈千盏转过弯来,计从心起。她起身,端起酒杯,大丈夫能屈能伸,给季清和赔了杯酒:“季总别跟我一般计较,我今天请这顿饭,一是为了忘舟兄弟昨晚的款待,二是想给季总道个歉。”她再斟一杯,手都不见抖一下,稳如老狗:“怪我仗着季总和我的几分……交情,言语间多有冒犯。”沈千盏仰头,面不改色地一杯喝尽。她眼里有水光,唇角酒渍晶莹,瞧着已经有几分醉态了。满屋寂静,谁也不敢出声。苏暂更是目瞪口呆,这是哪一出?出发之前不是还一口一句狗男人,甚至大放虎狼之词,说不想被季清和顶撞,只想顶撞季清和的吗?这他娘的,现实魔幻啊。沈千盏斟上第三杯酒时,季清和的表情终于变了变。他眼神依旧冷静,只有眼底涌进灯光时,才能看清那偶然迸现的一丝清明和克制。他微微抿唇,似想看她还能再说些什么,漫不经心里还有几分随心所欲。沈千盏在自己的中华文库里挖了挖,说:“季总喜静,我数次打扰,行为不端,多有抱歉。”她酒杯碰到唇,见季清和似坐直了些,又补充了句:“罚完三杯,一笑泯恩仇?”不等季清和回答。她扬手举杯,嘴唇刚启,还未嗅到酒香,她被一只修长的手扣住手腕,没用多大劲就牢牢地桎梏住。季清和声音低沉,语气无奈:“沈千盏,在我这不兴灌人喝酒,议论对错。”沈千盏空腹喝了两杯,面上微醺:“那我白喝了?”她问得直接,言辞间还有几分错愕,这下意识的反应意外地比世故清醒时的沈千盏招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