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晏倾君拿出一套衣物,转身递给身侧的女子,眉宇间尽是欢愉之情,乐道:“燕儿果然好身手,只是天气阴冷,快些换身衣物为好。”
祁燕面上一片淡漠,接过衣物,转身到了屏风后。
“将我扮作宫女?”屏风后,祁燕的声音轻轻地传过来。
晏倾君颔首道:“是。届时我会说是特地找晏卿要了名熟悉东昭的女子做贴身丫鬟,因为来自民间,事后才上船。你出逃一事,晏卿可有察觉?”
“现在应该是知道了。”祁燕淡淡地道。
晏倾君满意地点头。当初在孤岛上,祁燕既然主动说骗祁天弈说那十二名夜行军是她杀的,可见她武功也不差。只要晏卿不在,应该是没人可以拦住她。
至于她为何带走祁燕,一来自己身边缺一个会武的人,二来,祁天弈这个弱点拿在自己手中,可比拿在晏卿手中让她安心。因此最初与祁燕谈条件时,她便与她说好,不仅救她出宫,还救她出祁国。
“燕儿,你今后留在我身边,如何?”晏倾君说出自己盘算已久的话来。
“燕儿只喜自由。”
“我会给你最大的自由,你只需用你的武力保我平安,我保你不被祁天弈找到。”
“他亲眼看着我死,怎么可能会找我。”祁燕冷笑。
晏倾君悠悠道:“当初我从孤岛出逃,想必你也听说了,中毒、大病,因为在出逃途中出了意外,破坏了密道才危险地逃了出来。”
自从封后大典之后,祁天弈几乎半步不近沣水湖。但谁都说不准他日后会不会突发奇想地到孤岛上去看看,若是发现密道被毁,必然会心有疑虑……
祁燕也听懂了晏倾君的弦外之音,顿了顿,道:“既然如此,你让我从晏卿身边逃走,岂非陷晏卿于不义?”
一旦祁天弈生疑,必然找到当初策划一切的晏卿,若能交出她便罢了,若交不出……
晏倾君嗤笑一声,“与他那种老奸巨猾之人讲义气?燕儿,我现在遗憾的可是没法看到晏卿知晓你出逃时脸上的表情。”被他算计了那么多次,也该轮到他被算计一次了,祁国的烂摊子,就算她送他的临别礼好了。
祁燕没有回应,晏倾君又道:“我既然有能力将你从孤岛上救出皇宫,再从皇宫带你出祁国,必然有能力保你不被祁天弈找到。即便是找到了,也能保你不被他抓回去!”
“好。”祁燕坚定道,“日后奴婢便是公主身边的落霞。”
晏倾君托腮,看向船坊外奔流不息的河水,笑得两眼弯弯。
一个武功高强、脑袋不笨、忠心耿耿的丫鬟,可遇不可求。
东昭啊,越来越近了,比起晏卿发现被她算计后的表情,她更加迫切地想知道,她的太子哥哥,掀起盖头的那一瞬,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呢?
你说,如果没有欺骗,如果没有背叛,如果没有阴谋,如果没有家族,如果没有利益,如果没有爱情,我们还是我们。我说,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晏倾君。
冬季坞溪水量涸少,水流却仍是湍急,再加上雨雪之后狂风大作,船刚好是顺风而行,从祁国上流到东昭下流,行船速度比料想中快了许多。但是也因为偶尔的风雨使得船只搁浅,如此算来,还是耽误了回东昭的日子。
而且,因着不太好的天气,晏倾君本想看看沿途风景的心情被破坏殆尽,只能每日窝在坊内,好在有个祁燕在,和她详细讲讲东昭的风俗习惯,时间也不算太难熬。
思甜她并未带着,虽说那丫头也算机警聪慧,可自己在她面前一直是懵懂柔弱的“封阮疏”,东昭一行,她是不打算再装下去,留着一个什么都不清楚的贴身丫头,还是略有麻烦。
祁燕无从知晓她的真实身份,每每对她说到东昭,她眼底滑过狐疑,却从不多问。
晏倾君对她这个习惯很是满意,免了她又捏造些原因来瞒住身份。
船行至第五日,再次遇到狂风,临岸停下。晏倾君不曾走过水路,久在船上还是有些许不适,本想趁夜让祁燕带着她到岸边的小镇上玩转一圈,哪知船上来了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商阙一身黑衣,发髻高挽,精神抖擞,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祁燕早便察觉到了来人,将晏倾君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眼前人。
“落霞,去厨房拿几样小菜,再拿一壶好酒来。”晏倾君推开祁燕,话是对祁燕说,双眼却是含着笑意看着商阙。
“是。”祁燕虽心有疑虑,却是不加犹疑地俯身行礼,退下。
晏倾君淡淡地笑着,在商阙对面坐下。商阙倒出的茶水热气腾腾,映得他的眸色都带着水漾的暗纹。他并未喝茶,而是从腰间取出一件物什,五指摩挲着,沉声道:“倾君公主……果然好胆识。”
晏倾君的眼睫颤了颤,不露声色地柔笑道:“不知王爷今日到我船上做客,有何指教?”
“商阙前来,有一事相求。”商阙直截了当道。
晏倾君敛目,笑道:“倾君与王爷之间,何需用上一个‘求’字。倾君用了王爷心爱之人的身份,王爷非但没有戳破,还很是配合的去祁国求亲,倾君感激还来不及,哪里受得起王爷的‘求’。”
商阙轻轻一笑,面上的表情却并未柔和,笑意未达眼底,他将右手放在桌上,摊开五指。
晏倾君抬眼,见他刚刚捏在手中摩挲之物,是一块羊脂玉。
玉色温润,凝白如脂,在烛光下发出微微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