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燕小六哭得都哽咽了,“此去经年,你我师兄弟何时才能再见面。”
明斓喉头干涩,努力憋出一句,“年底武林大会的时候就能看见了。”
燕陶一脸真诚,一双杏眼水汪汪的。“那时候的师兄已经不是师兄了。”
明斓在心里咆哮,不是你师兄难不成还是这只锅里的鸡吗?不对,我今天怎么老是跟这只鸡较劲。不对不对,这可是我沉山派唯一的一只鸡,以后师父每天早餐的那只鸡蛋上哪要去。关我屁事,老子马上游山玩水去了,那老头爱咋样咋样吧。心里过了一遍,面上一片温柔笑着揉弄燕小六毛茸茸的脑袋。“有何不同?小六莫要担心。”
燕小六用衣袖擦干净眼泪,掰着手指头一脸诚恳。“二师兄,我听说那惊弦公子面容俊秀气质高雅,少女见了没有一个不倾心的。师兄,你见了他还不……哎哎哎。”
明斓眉角抽了一下。
“我还听说,那萧宿峦文采斐然,便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子也比不上。师兄你,哎哎哎……字倒是还识一点,吟诗作对就……”
“我还听说,一琴门功夫虽然花哨不中用,可萧宿峦贵为掌门师弟,这武功也是一等一的……师兄你,好像在他手下过不了几招吧。”
“如此一想,数月之后师兄还是原来那个师兄吗。若是被迷得神魂颠倒,三魂丢了两魄的,到时候还能记得燕陶吗。”燕陶越想越伤心,忍不住又大哭起来,“二师兄哇哇哇,你怎么就走了呢。”
明斓脸色彻底黑了,他算是听出来了萧宿峦才是燕陶你的亲师兄是吧,他明斓就是路边捡来的野草。再说了,就是不幸被迷得神魂颠倒了,自家师弟总还是记得的。他萧宿峦身上带毒气怎么的,一沾上人就变痴呆。“多谢小六担心,师兄自有分寸。”
燕小六还在抽泣,明斓他听着心烦,故意扯开话题指着灶上那只鸡,“这鸡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着师兄马上就要走了。在沉山上都没吃过一顿好的,好歹要让师兄吃饱了再走。”燕陶说着说着眼泪又下来了。“我苦命的师兄啊!”
明斓被他哭丧式的悲号吼得直冒火,把燕陶拨拉到一边,温柔祥和地抚着他的头,“小六,师兄去后山练功。”
“那这鸡?”
“还是你吃了吧。”
明斓好容易逃离燕陶的魔音,没走多远就听见院子里又传出一声悲号,“我苦命的连口鸡都舍不得吃的师兄啊!你怎么就去了呢!”
……
练功的时间过得飞快,不过是打了两套拳,竟已旭日高挂。停下动作抹了把汗,身后竹林传来匆忙脚步声。当日与一琴门约定在山脚会面,空空子派了人请他速速下山。
明斓笃悠悠用巾帕擦汗,“现在什么时辰?”
空空子遣来的是他大师兄魏思敬门下第三个弟子,小伙子生的浓眉大眼倒是十分懂规矩,老老实实抱拳叫了声师叔。“辰时刚过三刻。”
“太早。”明斓神兜兜来了这么一句,兴致很好地又从头打了一遍拳。
那名弟子恹恹地跑回去,一个时辰内来回请了好几回,到最后干脆不走了可怜兮兮挺在他面前。“师叔,您就体谅体谅我们赶紧下山吧。”
明斓摇头,“不是我不体谅你,实在是……”这时间萧宿峦根本起不来啊,“罢了,我下山便是。”
那名弟子喜出望外,连忙从衣襟里取出一小纸包。“师爷说您不必去告辞,让我给您带了包烈性春药。这是师爷昨晚特地遣五师叔去山下妓坊买的,五师叔用了连夸好。请您务必带在身上防身。”
虽然他还没搞明白自家师父那套用春药防身的理论,但就是冲着他五师弟甘愿冒着肾亏的风险为他试药的份上,他嫌弃地把小纸包团了团塞进包袱最里面。
向着空空子卧房的位置抱拳作揖,师父弟子下山了。
沉山山势雄伟,层峦叠嶂,景色宜人。山上终年常绿,有曲径通幽的雅意。左峰高耸入云,常年雾气环绕,乃是一琴门所在。右峰山势低缓,林木青翠,归沉山派所有。两派素来交恶,平日里即使同在一座山上也从不往来。
明斓依两派约定早早立在山脚下等候,等得有些累了就在山下的茶棚里歇息。
山脚下也就这一个茶棚,供往来路人歇脚用,有的时候山上的人下山走到这茶棚也难免歇上一歇讨几杯茶水。茶是粗茶,三文钱一大碗,用大海碗盛着,黄绿色的茶汤上飘着几根像是树叶的茶叶,一看便知肯定不是好茶。偶尔换做几个一琴门的弟子路过,哎呀叫着喷出口茶汤,说就是他们门中的伙夫也不屑喝这馊水。茶摊老板在这山脚下做生意多年,笑着连声赔不是,知道这定是一琴门新来的弟子,那些老人不是将这茶摊视如空气,就是下山绕着道走。有几个路过歇脚的挑夫从那几个弟子坐下起就瞧着等看笑话,一琴门的少侠可都是锦衣玉食的公子呐,哎哟哎哟果然那几个小子喝不惯这茶,真是笑死老子了。
一碗茶三文钱,要是再要上一碟豆干花生当零嘴便要上五文钱。明斓在这山上多年,茶摊老板早已认识他,不由分说笑哈哈送上一碟盐水里煮过的花生。明少侠来坐,不收钱,老朽去年夏天这茶棚漏了还是少侠来帮忙修的,哪能再要少侠的钱。
明斓也不推脱,谢过老板,一个人静静坐着喝茶剥花生,谁不知道沉山派的弟子穷得叮当响,一文钱恨不得掰开花。边喝边想,去年夏天小六运轻功下山不小心踩破茶棚没想到还是有点用的,早知道不饿他一天饭了。其实身为师兄也不是很想虐待自家小师弟的,燕陶还在长身体,一顿不吃两眼睛发绿,奈何那天五师弟花锦云江南家中寄来不少咸肉咸鸭……所以对不住了小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