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也就短短半个月吧,她的恨意就淡到几乎想不起来了。“她呀,恶有恶报!”绿绮先扬了扬头,下了这么个定论,才接着说,“她把咱们赶走了以后,那个混蛋世子找到店铺去。大概是不知道铺子已经被钱老娘收回去了,姓赵的花了大价钱将那铺子买去,钱老娘欢天喜地收钱走了。然后呀,没多久就有人告诉姓赵的,说他被坑了。”“赵为铭不会找钱老娘算账了吧?”阮明姝问。“正是啊!想来赵为铭是想强买铺子后,为难要挟我们。那钱老娘也是贪财贪疯了,瞒着赵为铭不说,还狠狠敲了他一笔,报价高得离谱。赵为铭知道后,便要反悔,叫钱老娘把钱退回来,买卖不算数。”阮明蕙接着说。真是狗咬狗,阮明姝听得直摇头。“钱老娘视财如命,想来是不答应,王府的人又猖狂,就动了手。那钱老娘被打得半截身子瘫了看着怪可怜的。”阮明蕙说着,心中有些不忍。“钱老娘虽然可恶,要我说,还是姓赵的更没人性些。他把人打瘫了、钱要走了不说,铺子竟也想继续强占着。”素绢忍不住插嘴道。阮明姝皱皱眉:“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明蕙,你后来又看到钱老娘了?”“小姐,这可是坊间要闻了,不知道的才是少数。”绿绮一边替她添茶,一边说。“本来钱老娘只能自认倒霉,瘫了就瘫了,平头百姓哪里能和荣王府斗?可是后来不知怎地,钱老娘那个不争气的赌鬼儿子,像变了个人似的,竟然有胆子去稽巡司状告赵为铭。更匪夷所思的是,没多久赵为铭就真的伏法认罪了。他不仅把铺子还给钱家,还赔了钱老娘二百两银子。而且他还贴了布告,说会在吴侯街咱们那铺子前面,布衣素服给半瘫的钱老娘赔礼道歉。我们就去围观了下”阮明姝听了,久久没有说话。“恶人自有恶人磨,小姐你不觉得解气么?”绿绮疑惑道。“他把人打瘫,只赔些钱道个歉就行了,解哪门子气?”阮明姝叹了口气,不想再说此事。五年前破北狄、领兵入京后,陆君潜便自选僚属,开府治事。平日里除非有重大要务,他并不入宫,每日只去自己的大将军署衙处理政务。今日要紧的事不多,他听完臣僚奏报后,简单翻了翻奏疏,便回府了。难得清闲,便照例去二楼那间临湖的书房读书小憩。他抽了本上次看到一半就扔下的书,枕着一边胳膊躺在屋子中央的蒲团上。看了一会儿,便觉那书虎头蛇尾,越往后越无趣,便将书放下,换了换姿势,望着对面敞开的窗子。落花已尽,飞叶尚舞。不久前,他就在这间屋子见的阮明姝。他回忆着这大胆的小妞作弄他时一本正经的样子,得逞时言笑晏晏的样子,不禁勾起唇角。很多事,殚精竭虑,昼夜谋划,却依然不能穷其变化。朝堂如此,战场如此,连后院也如此。比如那时他还想不起她的名字,而且觉得她很麻烦。可现在,短短一个月,他已经放任这个女人在他卧榻之侧酣睡了。“将军?”极轻地叩门声响起,榕桂在外面小声问。这个时候来叫他,便是有要紧事。但又这样小心翼翼慢吞吞,说明这事儿也不是十万火急,或者是榕桂拿不准是不是十万火急。“进来吧。”陆君潜懒洋洋道。榕桂弯着腰快步走过来,双手捧着一封书信:“爷,太太那儿送来的。”陆君潜英气俊朗的眉毛拧了起来,他坐起身,再无方才的闲适。见陆君潜伸手,榕桂虽捧着信要递过去,但动作放慢,请示道:“爷,小的来拆吧。”之前有过封套里投毒的事儿,榕桂有些后怕。这信虽说是太太清修的水月庵送来的,但一路遥远,还是小心为上陆君潜不耐烦地摆手,干脆道:“你读吧。”“是。”榕桂得了命,利落拆开信封,抖开层叠的一页信笺。他张口欲读,一眼略略扫过,却嗫嚅着不太敢念了。陆君潜不用细想,就知道定是母亲措辞严厉薄情,榕桂不敢读。“给我吧。”陆君潜道。他捏着薄薄的纸,很快便看完了。榕桂偷偷瞄他,见主子神色平常,只是眼神黯淡些,不禁为他家将军心疼与不平:夫人只将军这么一个儿子,漠不关心就罢了,还视之若仇敌。这次送来的信,极尽讥讽诘责。说将军不娶妻便先纳妾,还不告知母亲,枉为人子,不孝至极。还让将军带着他“私相苟合之贱婢”去水月庵磕头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