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采很喜欢听她这样的语气,就像是随处扎根、蓬勃生长的玄瑜草一般,永远向上,向着光和亮。舒愉继续说道:“乖,只要你自己不觉得自己脏,理旁人的眼光做甚?”晏采已很久没听她这般温柔地同自己说话,一时之间心跳得异常猛烈。“晏晏,我要来无方了哦,希望你能迎接我。”闻言,晏采只觉得难以置信,仿佛那句话只是他产生的幻觉。待到他确认身边的一切都不是虚幻,他只觉得呼吸都已被她攫住。她掐住了他的命门,令他浑身动弹不得。周围仿佛一片死寂。只有她的那声“晏晏”,不断地、一次又一次地,悄声回响。当三舒愉已经很多天没有联系过他了。晏采总忍不住想,她上次对他说的话,莫不是又一场骗局。她一向喜欢玩弄男子的心,他是知道的。但他偏偏总是主动钻进她的圈套中,仿佛是在害怕,她连玩弄他的兴致都没了。他在求她欺他骗他,总好过她不给他半分眼神,或是在他面前主动对别的人示好。每当想象着她和别人的亲昵,晏采只觉得心都在滴血。不管怎样,当务之急还是先立住道心,再从无心阁中出去。经过这么多天的试炼,他已经彻底明白,将舒愉从自己的心中驱逐出去,他没办法办到。那么,留给他的路只有一条,就是他还和舒愉在一起时,就已决定好的——以情入道,将对舒愉的情思融入自己的道心之中。那个时候他天真地以为,他会和舒愉长长久久地走下去,所以想出这个法子时,内心是颇为欢喜的。但,现在的他,还能够这样做吗?他有资格这样做吗?舒愉是有道侣的人,他放任自己对她的情意泛滥,这是极为可耻的行径。肖想之后,或许就是难以控制地插足其间。他,真的能吗?他不应该这样。但是他已别无选择。从舒愉亲密地对他说,让他准备好迎接她开始,他就无路可退了。一步步堕入如今的境地,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他也不敢回首过往,既然已经泥足深陷,又何妨陷得更深一些?他终究是要继续修炼的,不可能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下定决心之后,晏采发现自己并没有原先预想中那般难堪。相反,他心中那块隐形的大石竟悄然落地。道侣又如何?在修真界,解契容易结契难。他不认为舒愉对那个人有多少情意可言。她没有解契,或许只是因为那个人大度能忍。那人也是足够幸运,竟然能让舒愉为他结契。晏采不得不承认——他,嫉妒得要命。他不敢深想,做出决定后便开始专心修炼。果然,不与自己的本心相抗衡后,他的修炼之途就顺畅了许多。他慢慢地回到从前心无旁骛的修炼状态,不知不觉中,破损的道心逐渐修复。心口上撕裂般的疼痛,也一日比一日发作得少。待到无心阁试炼的日子,他目睹那个弟子真的通过了考核,心中滋味难言。他和他,他们在舒愉心中,到底算什么呢?但他已没有回头路可以走。这段无人打扰的时日里,他对舒愉的情意不仅没有减退,反而日渐浓厚。直到他道心重立那日,他已经确认,舒愉已经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想要剥离舒愉,除非把他的心血淋淋地剖出来。晏采不用参与试炼,只是联系上师尊,向他告知自己的修炼状况,换得他的默认之后,他便走出了无心阁。他等着舒愉的到来,尽管她很可能是为了同心灯,而不是为他。舒愉走之前,纪兰生没有嘱咐她什么,只是一股脑在她的芥子袋中塞了数十件法器。她都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把本就贫瘠的魔灵界直接掏空了。她没有拒绝,全盘收下,然后高高兴兴地往无方去了。她飞行的速度不算很快,一路上边走边玩,尽情释放因在魔灵界待得太久而产生的憋闷情绪。对比之下,修真界好得实在是不能再好了。不说别的,单是俊美男子的数量,魔灵界就比不了。到达无方山脚下时,已是盛夏,她自身修为最强的时候。她随意挑了家客栈后,拿出传音玉,开始联系晏采。她们已许久没有说过话。那边接得很快,语气却是没有显露急切,依旧是淡淡的,慢腾腾的,“舒愉。”舒愉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方才回应道:“你猜我在哪里?”晏采不敢猜,反问道:“哪里?”“那你现在在哪里?出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