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听见了在一旁笑着说:“幼儿园是小朋友去的地方呀。”“去嘛,哥哥也是小朋友。”阿姨逗他:“那谁是大人啊?”郑予阳想了想:“爸爸,还有阿婆你。嗯……还有爷爷奶奶。”安明知情不自禁跟着笑了起来,他再怎么狠心也做不到把个孩子抛下。郑予阳还在撇着小嘴乞求他:“好不好呀好不好呀?”安明知看他一眼期待,小模样都快哭了,实在不忍心,先答应了下来:“好。”“那哥哥要快点回来哦!”他说。安明知眼眶泛起泪:“好。”时至今日,安明知才发现,八年间他已经把自己揉碎融到了郑峪章的生活里,如今想要一点点分离出来重塑自己有多难。他们生活在一起的每份回忆,一日三餐,花草树木,郑桢桢和郑予阳,每一个微小的事物都在拉扯着他,阻止他开始新的生活。新戏的取景地是个刚开发不久的旅游景区,风景好,游客不多,山下十几公里处有个影视城,从半山腰望下去便能看见,剧组后面半个月要去影视城取景拍摄。八月初天气还很热,纵使在山里,也挡不住身上还要裹上好几层戏服的热。室外不比室内,没有空调,对体力是很大消耗,安明知只能拿着小风扇不停吹。戏里他饰演一位武林高人,几乎每场戏都要吊威亚,而且动作戏要求一气呵成。许是有段时间没拍仙侠戏了,吊威亚让他很不舒服,只要升到两米往上的高度,就开始头晕想吐。不是恐高,他从来不恐高。安明知从未体会过这种感受,镜头正对着,他只能将不舒服忍下去,把这段演完。好在化了妆,呈现在镜头里的脸色不算差。安明知下了戏,项雪跑过来,手里拿着两瓶不知道从哪弄过来的奶茶:“给,小安哥,你快歇歇。”安明知尝了口,问她在哪里买的。项雪以为不好喝,低着头道:“就山口买的,是不是不好喝啊?”“不是。”安明知说,“只是这个太甜了,有没有……酸一点的?”“酸的?小安哥,我记得你不爱吃酸的呀。”安明知:“天太热了,我可能有点中暑,胃里总觉得恶心,想喝点酸味的东西压压。”说着,他想到了梅子,不自禁舔了舔嘴唇。项雪一听,有点不放心:“今天有三十七度呢,要不我去陈姐那要点藿香正气水吧。这儿条件不好,万一再晕倒就麻烦了。”他们在半山上拍戏,本来就远离市区,救护车赶不过来,赶过来也开不到山上。中间耽误的时间,最少要半个小时。安明知说好,等项雪走了几步,又叫住她:“多买几瓶。”“知道了小安哥。”项雪回来时给他带了两瓶老酸梅汁和两瓶山楂汁,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不久,还是凉的,安明知分给她两瓶,捧着剩下两瓶喝得痛快,难受劲也轻了些。他不是主角,戏份不多,除了热得耐不住,其他倒还好。这天是安明知最后一场戏,他的戏本来在下午,可前面拍摄的两个演员状态不对,导演一直喊卡,到了下午四点才过,安明知的戏就被压到了傍晚才拍完。夏日天长,五点多的傍晚太阳还没落山,余晖染着半边天,白日蒸腾着的热气被一阵清风吹散,这个点景区没什么游客了,安明知卸完妆换了衣服,想上山去散散心。虽然他的休息时间长,但始终没机会出去走走,如果锁清秋能拿下,估计又要拍两三个月。项雪犹豫了下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安明知说想自己走走,不会走很远。八月初估计七点多天才完全黑下来,项雪见他最近心情确实不太好,就没跟着。往山上走的大路只有一条,安明知没走小路,走的都是大路,防止自己回来时走错路找不回来。他没走多远,看见了个庙,走近一看原来是个姻缘庙,庙前的树上挂满了求姻缘的红绸子。安明知没姻缘可求,便没进去看,顺着旁边的大路继续往上走。他走得不快,估算着没有走多远,天却黑得很快,头顶的树叶传来被风吹动的沙沙响声,安明知拿出手机看了眼,不过才六点半。就是这样半路生了变故。山里气候太多变,太阳下去没多久便刮起了风,雨点急切拍落下来,穿过树叶落在人的身上。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又一处响雷劈下来,雨点越落越大,剧组匆忙收工要回酒店,项雪拿着手机再给安明知打电话,已经打不通了。山上信号极差,安明知的手机没有信号,电话打不出去也接不进来。雨越下越大,黑压压的乌云遮住了最后的光,安明知举着手机的手电筒,找着回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