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点了点头,他瞧了一眼王氏。当初他娶这个妻子虽非他所愿,但王氏贤良淑德,待他也是温柔可心,如今他们还添了一个儿子,也算是不幸中的安慰。李陵心中伤痛,只淡淡说道:“夫人,你先回去休息吧,爷爷的丧事我会操办好的。”
翌日,李陵便进宫将李广的牌位迎回家中。刘彻正在建章宫中看望卫子夫和小皇子,还没回未央宫,李陵便在宫门前等候着,日近正午,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令人浑身舒爽,似乎不论有多么阴霾的情绪都会被一扫而空。
远远地,他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她的婷婷袅袅,她的步行身姿,是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李陵凝神望着,青璇也瞧见了他,便朝他这边走来。二人先是愣了一下,仿佛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片刻,李陵才恍过神来,拱手施礼道:“赵美人。”
她的手中拿着一叠竹简,昨夜刘彻在桂宫中批阅这些奏折一直忙到深夜,她给他收拾好了送到未央宫来。她也怔怔看着李陵,他的眼眉已不是曾经那个快乐无忧的少年了,他双眉紧锁着,似乎期间藏着许多化不开的心事,她心疼地想用手帮他捋开这愁结,他的愁眉不展也仿佛让她的心打了一个结。
“少卿……”她喊着他的名字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话语似乎就在喉头哽咽着,可却吐不出来。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老将军为国捐躯,可悲可叹,只是请少将军不要太过伤心,千万保重。”李陵点了点头:“多谢美人关心。宫中乃是是非之地,美人自己也要多加珍重,千万照顾好自己。”
青璇掉转头去,她怕再看着李陵泪水就会止不住落下来,她转身走进未央宫,她不想去看,不想去想,她该把过往的一切统统抛下的,然而在阔别之后再次遇见,她却仍是心有余悸。
这一日青璇总是闷闷,总觉得思绪很乱,如同交错缠杂的线头,剪也剪不断,理却理不清楚。
刘彻给她带来了真定进贡的御梨,这梨色泽金黄鲜亮,又鲜嫩多汁、酸甜可口,刘彻吃过之后赞不绝口,忙吩咐宫人拿了些给青璇送来。他见青璇坐在窗前,怔怔地似乎出了神,他便走过去,将手轻轻环住青璇的身子,柔声问道:“想什么这么出神?”
青璇“哦”了一下,回过神来,见是刘彻,微微笑道:“没什么皇上,你怎么来了?”
刘彻开玩笑着问道:“怎么,你不欢迎朕吗?你瞧朕给你带了什么?”说着便命人将削好的御梨给青璇端了上来,青璇瞧了一眼,说道:“先放在一边吧。”刘彻见青璇懒懒的,不知她是不是身子不爽,便问:“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说着刘彻欲将手贴到青璇的脸上,可青璇却突然挥手甩落了刘彻,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住了,定定望着青璇。她也觉刚才似乎有些过分,说道:“皇上,抱歉。今日我真的有些不舒服,想休息一会儿。”
“朕给你召太医来瞧瞧……”
“不用了……”青璇似乎有些烦躁,“真的不用了,皇上,我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
刘彻觉得再留在这里也是没趣,嘱咐青璇自己好生歇息着,便离开了桂宫。她一下子的心烦意乱,一下子的心绪不宁,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只是不想见皇上,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
她曾对李陵说过,他们俩的心是永远在一起的,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心在疼的时候,她也一样会疼。
刘彻因北伐无功,便再遣公孙敖率兵出征西河,与强弩都尉路博德两军相会,在东西游弋,也无所得。刘彻又派李广利出兵酒泉,这日朝会,刘彻给李广利下了诏书,命他三日后出征,而此次大军的辎重押送,刘彻则交给了李陵。宣室殿中,刘彻诏令李陵,协助将军李广利,备御匈奴。
李陵虽接命,但他却并不想只负责押送辎重,他想上阵杀敌,抗击匈奴,他想完成李广未完成的遗愿。李陵上前请命:“皇上,臣李陵作战经验虽浅,但一心报国,望皇上能让臣到战场上去,袭退匈奴!”
“李陵,你想怎样?”
李陵郑重说道:“皇上,臣的部下都是荆楚之兵,骁勇善战,力能挽虎,平日臣与他们一起操习,都是善射之人,射必命中。臣情愿自当一队,分击匈奴!”
刘彻听他狂妄,心中微微有些不高兴:“你不愿意跟着李广利将军吗?李陵,朕已经发兵甚多,也没有多余的骑兵再给你了。”李陵奋然说道:“皇上,臣愿以少击众,无需骑兵,但得步卒五千人,便可直入虏庭。”
刘彻听了他这番豪言壮语,半晌没出声。李陵究竟是年轻气盛,再加上李广的死给他的刺激,他根本不知道和匈奴打仗是一件多么凶险难测的事,多少身经百战的将军都死在茫茫大漠,尸骨无存。而他,却口出狂言,想用区区五千人就击退匈奴!
“好,”刘彻终于开口,“你若执意而为,朕也不再阻拦,朕准你自募壮士,定期出发。朕会命路博德半路接应你。”
李陵见刘彻应允,忙磕头谢恩。
下了朝,刘彻便想去看看青璇,只是不知她的身子好些了没有。到得桂宫中,青璇正在沏茶,新贡的茶叶透着阵阵清幽雅致的味道,刘彻一进门便闻到了,忙不迭地走了过来。
“璇儿,今日怎么有这个雅兴,沏起茶来了?”
青璇一边倒着茶,一边说道:“这是昨日袁大人差人送来的,我吩咐过他,若是有进贡的新茶便给我拿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