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斯钦把卷子边缘捏得皱巴巴了,才松手。复读班的大多数人,都把这次复读当作一次孤注一掷的机会,六中的人更甚。他自负地以为自己足够的聪明,却忘了能进复读班的人,没有蠢蛋。乔铮又往门口走,“刚打了球忘洗手了。”他走过任斯钦身后的时候,带起了一阵微风。任斯钦眯起眼睛,摸了摸自己被乔铮碰过的头顶。早上才洗过的头发!爱干净的任少爷不能忍。李流和严旭一起往班上走的时候吓了一跳,战术性后退。窝了一肚子火的任斯钦终于对乔铮下手了,正用一只手压着乔铮的肩膀,另一只手疯狂搓弄他的头发。“草,叫你摸我头!我给你搓成鸡窝!”任斯钦发泄似的动手,目标只在乔铮的头发。乔铮象征性地反抗了两下,然后反击,同样去搓任斯钦的头发。短短时间,出现了两个鸡窝。这场“架”双方毫无伤亡。好像打了,又好像没有打。和谐,又好像不太和谐。严旭:“你们四中,打架都是这样打的?”李流:“任少爷行为,仅代表他个人,不代表四中。”严旭:“我小学开始打架就没揪过别人头发了。”李流拽着严旭逃离战场,让他们继续发挥。艾叶站在讲台上时,看见最后一排两个被炮仗炸过头发的人,很不客气地笑弯了腰。她一笑,班里的人跟着笑,紧张的气氛顿时轻松愉快了不少。乔铮捂头,任斯钦捂脸,看对方的眼神都不太友好。“好了,说说第一次周考。”艾叶说,“这次题一点都不难,竟然没有一个满分。”她这句话让轻松愉快的氛围瞬间消失。“140分以上的,有十五个人,”艾叶看着成绩单,“有点失望。按照你们的水平来说,这套卷子,起码得有一半的人在140分以上。”任斯钦看着自己109分的卷子,单是这一科,就比旁边的火警同学少了十分。十分,在考场上就是上万人的差距。看着李流认真的样子,任斯钦其实挺高兴的。他刚听到李流说复读那会儿,以为李流不会坚持多久。以前在四中的时候,他混日子,李流也混日子,只有在期末的时候,两个人会一起学会儿,但从来没什么学习热情。一周下来,任斯钦觉得自己对李流的刻板印象错了,李流是真的想在这一年好好努力,战胜过去的自己。艾叶说:“现在阶梯教室刚翻修好,这周就算了,以下周的周考为准,后十名晚自习可以到阶梯教室上课。”整天下来,任斯钦听课听得恍恍惚惚的,也没走神,错误也及时订正了,但进脑子的知识并不多。有点儿摸不着的迷茫。回寝室的路上,任斯钦在这股找不到出口的迷茫感中头昏脑胀。李流看出他的不对劲,说:“少爷,我们这关系,我有什么话就直说了。”他们在公寓楼下的小广场处停下来,任斯钦往长椅上一坐,“你说。”李流也坐了下来,“我有点后悔邀请你复读了。”“你又没逼我来复读,”任斯钦说,“是我自己想来的。”李流说:“以你的家世,随便干什么,以后都能过得很好。”寒窗苦读这四个字并不是所有学生都需要。有些人出生就在“罗马”,不需要为自己的未来寻找康庄大道。爸妈争气,让他也成为“罗马”的一员。任斯钦淡淡道:“那是他们努力的成果,不是我的。”“叔叔阿姨就你一个儿子,”李流说,“一家人为什么称为一家人?就是不分你我,分开就不是一家人了。在四中的时候,好多人酸你,说什么你家的钱都是你爸妈赚的,和你没关系,听到这些我都想吐他们唾沫星子。”在四中有些吃了柠檬的人,当着任斯钦的面说过很难听的话,李流真的这么干过。李流说:“说句现实点的话,家世背景,本身就是一种可用资源啊!他们没有,还酸别人,这算什么事?自己家的钱和资源,自己不花,留给他们花吗?”任斯钦认同道:“有道理。但你就想给我说这个?”李流把话题往回拉,“不是,我是想说,我觉得你太混了。”任斯钦睨他一眼,眼里闪着杀气。李流补充说明道:“混不是二混子那个混,是混日子的混。我想说的是,既然你选择了复读,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不如把这一年交给学校,像大伙儿一样,奋斗一把,看看自己能到什么高度。”任斯钦看着这个第一次和他聊正经话题的损友,“我要是正儿八经奋斗起来,你撵都撵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