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戳了戳平板,扫了一眼糜稽发过来的讯息,指尖一动,将它们全部删除。其实就像糜稽说的那样,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没想过他会如此郑重地向一个普通人交付他的整颗心脏。或者换另外一个说法,他以前从没想过一个和他完全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人有一天会成为他的心脏,成为他最重要的宝物。如果是与小杰相遇以前的奇犽的话,一定会把这件事当成笑话来听。奇犽生命里重要到绝对不能退让的人寥寥无几,妹妹是一个,爱人是另一个。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什么。可这就是他最后的底线,是他的整个世界。他曾经对他自己发过誓要保护他们。如果有人胆敢伤害他重要的人,他拼尽他的一切也要让对方感受到来自地狱最深层的恐怖——即使那是他其他的家人也是一样。在奇犽迄今为止的人生里,他经历过很多性命攸关的危险时刻,却只亲手打过三次至关重要的战役。对象都是所谓对他寄予厚望的揍敌客家人。第一次是在他十三岁的时候。奇犽厌倦了永无休止的杀人、修炼,荒芜冷漠横亘着幽幽冷风的枯枯戮山,所以他揍了糜稽,打伤了基裘,一个人离家出走,随便去参加了猎人考试并获得了猎人执照。但紧接着他的大哥伊尔迷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要求他回家去——当时他根本找不到想象中的正常世界的乐趣,猎人考试也简单得要命根本勾不起他的兴趣,即使想要克服对伊尔迷的恐惧反抗他也找不到理由,只能不甘心地回去领罚。这一次是奇犽输了。第二次是他十七岁刚和小杰结束了暧昧期,开始交往的时候。发现奇犽居然闷声不响地和一个“没有任何用处的弱者”确定了交往关系的时候,席巴没有表态,基裘则是尖叫着要求伊尔迷“马上、现在、立刻找到阿奇把他带回来”——这些都是糜稽后来偷偷和奇犽讲的,用来换取了一年份的薯片。当时伊尔迷是在奇犽出任务的期间出现在他面前的,悄无声息地站在深巷之中,一如既往像个来自深渊的黑发的幽灵,瞳孔没有任何光泽,语调也没有一点抑扬顿挫。伊尔迷要求他马上回家去,而奇犽理所当然地断然拒绝了——这和他十三岁的时候不一样,他已经找到了重要的绝对不能放弃的东西和他自己的归宿——与那座一年四季都呼啸着阴森寒风的枯枯戮山和冰冷黑暗只有壁灯散发着一点浅光的宅邸截然不同的,仿佛沐浴在金色太阳的温润暖意之中的,独属于他的归处。哪怕他死都不会让步。伊尔迷拨了拨头发:不要任性了,阿奇,妈妈哭了哦。哪怕你告诉我老爸也哭了我也不会回去的。奇犽双手插兜。我早就说过了,对继承揍敌客家族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反正你们又不会同意我和他在一起,那你们怎么想的也跟我无关了吧。伊尔迷站在原地盯了他一会儿,忽然像个精致的人偶一样一歪头:诶,是那个小杰让阿奇变成这样的吗?他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轻声道:那么,我杀掉小杰的话,阿奇就会——他倏然一侧身,闪过一道从天而降的雷霆。刺白的电光将铺在地面上的石板击穿,留下一个焦黑的洞。奇犽浑身散划过细小的电弧,银发因为静电作用炸起,通天的气场平地而起,形成一道又一道的剧烈又锋利的罡风,吹得伊尔迷黑色的长发簌簌飘扬。前者站在原地,万千银蛇般的耀眼电光在他身边绽开,像是温顺乖巧的小兽一般讨好地在他手下摩挲,他一双银蓝色的眼若含雷霆,其中却仿佛隐着一座深不见底的黑黢黢深渊。他向前踏了一步,地面的微埃被静电吸附而起,静止在空中一动不动。他紧紧地盯着他的大哥,声音仿佛结了冰一样冷:你可以试试。收回那句话。否则,我不会让你从这里离开一步。伊尔迷站在原地端详了一阵他的弟弟:成长了呢,阿奇,敢于反抗我了。可是啊……他一字一句,声音低得犹如恶魔的低语:你额头上全是冷汗哦?反抗哥哥可是不好的啊……现在的我比你强,你应该是知道的吧?现在的你,是杀不掉我的哦。不要与强者为敌。我从小是这样教导你的吧?他向前走了一步,无视了骤然强盛起来的电光,注视着他似乎正在与剧烈的头痛做斗争的弟弟:其实你很想逃走吧?他的唇角勾起了一个无机质的宽容的笑。你看……你的本能在叫你逃跑吧?你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爱小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