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恭敬低身,将声音也压的低低的,“是。”莫立扬转身朝莫赠小声儿说话,生怕惊扰了她道:“前方白陀庙旁有留宿的地方,天有些不尽人意,好在今晚休息一夜,翌日日中便可行至姑苏。”莫立扬的眼睛实在好看,担忧明显的浮在双眸之间。莫赠看的心神不宁,她低下头去喃喃道:“白陀寺也好。”那处测婚算亲求子极为灵验,何不为汴京城的新娘子求上一卦?她一想到缘江,心中暗觉对不住她。但主仆缘意尽了,只落一句无奈——谁为情深念而思,无缘只得梦中归。到了地方,天刚巧落了几滴清雨。莫赠住的客栈,打开窗子伸头便能看到寺中央那巨大的日晷,她大概能断定现是申时初。白陀寺申时末便关了寺门,天有滂沱的冲动,莫赠关好房间的窗子拿了把折伞便出了屋门。一楼为打尖儿的地方,二楼三楼为住宿屋子。莫立扬的随身护卫在楼下休息吃茶,拐角角落莫立扬与公孙大夫于那处煮茶,见了莫赠下楼,莫立扬道:“饿了吗?听闻此处香豆腐与灌汁包极为鲜嫩,茗温要不要尝尝?”莫赠走过去笑道:“姑苏美食以香,甜,嫩,咸为名,茗温倒想坐之与安卿哥哥敞开了怀吃,不过现在茗温有事去白陀一趟,误了时辰下次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去一趟。”“测什么去?你和齐棣那混小子何时才能再见?”莫立扬面色渐渐僵下来,公孙大夫说罢冷不丁儿的朝莫赠方向呸了声儿,继续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把玩儿手中药引。莫赠一怔,转而坦然道:“求子。”钵音求子?公孙大夫一眼狠厉横过来,眉毛一扬将手中药物往桌上一摔,环抱着双手将自己蜷缩在角落,他怒的白胡几要翘起,“怎么着?老夫看你的脉象也不像个怀孕的?难不成和你齐棣那贼小子……”莫立扬听后面色愈发沉重。入冬去白陀寺的人不多,这间客栈除了一些赶路的散客,也无旁人。莫立扬手下的护卫也不敢多往此处瞅来,莫赠抓着折伞,一下一下的敲打着自己的手心。公孙大夫大觉不妙!他将身子不由自主的往角落又塞了塞。“死老头!再瞎说你就跑着去姑苏吧!”莫赠走过去一脚蹬在他的坐垫上面,拿着伞头指向他道。公孙大夫身子缩的更紧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夫早知你是个顽劣性子,还非要在马车上装一副柔弱不堪的样子,我呸!”莫赠不想与他再争论下去。她朝莫立扬福身道:“安卿哥哥,茗温曾在汴京城有位关系较好的妹妹,听闻白陀寺求子灵验,茗温想替她求上一求。”莫立扬阴沉的面上舒展起了笑意,“可去。”是可去,莫赠身后跟了四个持剑高手。知道的是去拜佛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拆人家庙的呢!莫赠行的快,进了庙添了香油钱,几位护卫在庙门口等她。莫赠拜菩萨时,不慎从袖袋中掉落一张皱极了的信纸。莫赠怔了会儿,便将信纸紧紧捏于手心。看到求签处,她只是一时起意,算了下自己的命格。绍什十三年十一月十三日晚,汴唐人可都知她被烧死在齐府。算一下是否为准不为过吧。拜过神明求得阴杯,再重复而来。待签落,为中下,莫赠纠结的想了一会儿,跪在僧前问道:“可解?”那僧道:“当由姑娘定夺。”一签一问一答,莫赠只觉得他在装神弄鬼。看起来小小年纪行为却是老成。她本不信世间那些玄事,可她母妃信。不过莫赠少时每捱过王妃的戒尺,王妃便去拜屋中佛像。莫赠对佛像恨的紧。行到白陀不去探下佛之终究,莫赠心中定会觉得缺些什么。她将签重新放在那僧面前,双手合十谢过之后,便提脚往寺门走去。“卜——”还未行至门外,莫赠耳边响起一阵沉闷而又透亮,清晰而又震响的声音,莫赠心倏地沉静下来。钵音悠长,回旋于耳——梵音起,万籁俱静。庙中沉檀香浮沉,身后便是僧的经语。莫赠来的浮躁,去时心竟亮了几分。她抬头便望见日晷后的一树满金叶。许是满金叶树太过悲意,便填满了枝叶间的缝隙。树由藩篱围成,篱上歪扭写着四行涂涂改改的逍遥字:“庭前落木金翻,绮桂已絮冬寒,君处梭织风雨,吾乡雪重何安。”不似佛家的规整,竟有些莫名的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