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钰正嗦着一碗观音面,他不想吃,却没得选。从前听闻人椿说观音面,雅致高洁,直到近来发现这面就是白水素面里窝了昨夜剩菜剩汤,他这少爷身骨便有些承受不能。此刻听闻闻人椿语带惊奇,霍钰也抬头看了一眼。“不像。”他摇摇头,“倒像书里提及的暹罗人。”闻人椿未曾看过霍钰提到的这本书,又侧耳问了一声:“什么人?可他们穿的好像僧袍啊,你看,还有佛珠。噢,那个是香插吗?形状看着挺别致的,若是能卖,我们给文大夫也买一个吧。”“闻人椿!”他压着声喊她。自打住进了一个屋,这闻人椿的心性便愈发开朗直率了,哪还顾着他霍府二少爷的身份,常常令他很失颜面。“你见了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文在津吗!”闻人椿不晓得他何时心眼这么小,反问:“送你你要吗?”“当做摆设,为何不要。”“物要尽其用!”“能让我高兴,难道算是浪费。”是是是,当然是。不过闻人椿倒还不敢如此嚣张,她只是指了指那碗面,凶巴巴地说道:“赶紧吃,吃不完就真的浪费了。”然后坐回原处,撑着脑袋看人搬货。唔,四边镶玉的这只八仙桌不错。那小小一个坐落在手掌之上的可是砚台吗,不知近看如何,若是做工上乘,她想拿私房钱给霍钰买一个。噢,还有这样媚而不俗的红布料子呀,钉一些天女珠,绣几条金线,拿来裁个裙装定是好看的,可——不是出嫁,谁会如此盛装。一碗面下肚,身旁人还嘟着嘴。霍钰以为她还在耍性子,故意拿筷子尖戳了戳她的嘴唇。“还没消气?”闻人椿不接他话,另起一头说道:“这世上好东西怎么这样多。”“所以人才会变坏。”“不是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吗?”“那你见过几个君子可以发财?”“所以你也会变坏?”她总是出其不意,教他无法知道,她是大愚若智还是大智若愚。霍钰无奈一笑。“反正我不要同坏人在一起。”“你还真是看得起我,哪有这么好发财的。”丢下两枚碎钱,霍钰拉着闻人椿的手往前走去,“走,去看看。若是香插真的好,就便宜一回文在津吧。”那香插确实是个巧物,上嵌一颗红玛瑙以为莲心,八方拱出莲花瓣,瓣尖皆雕出细密纹理,其中一瓣底下托了佛手,佛手圆润,丰而不荤,佛家道义全在指尖。因是佛家物什,闻人椿不敢还价,幸而对方要得不多,她小小荷包承受得起。比起满场好物,霍钰独独对那只荷包兴趣十足。“何时攒下这些钱的?”“既是有钱,为何总同我说牛肉价高要我吃面。”“你为文在津花钱怎么不用半点思量便阔绰出手?”他想来想去,觉得闻人椿是故意克扣他。闻人椿回以白眼连连:“自己人同外人怎能一样。”他就爱听这话,立马不纠缠,还好心道:“回头我把钱给你。你的金库存来不易。”“这回我得自己出。文大夫赠我这么多书,我都没报过恩。”“既如此,你还看中什么喜欢的,为夫出钱!”她想要的其实好多。他们如今住的那间小屋仍是先前装扮,家俱物什都没有他和她的气味,比起家,更像是一个落脚的客栈。不过她知道分寸二字怎么写,只说“再看看”。看到后来,拿在手里不肯放的竟是一块玉。“喜欢?”“摸着舒服。”“倒不知道你还喜欢玉。”“谁会不喜欢玉呢。”两人玉来玉去,竟都从玉字想到了钰字。还是霍钰更不要脸面一些,往她耳边嚼了一句:“娘子喜欢,为夫喜悦。”闻人椿嘴上功夫不如人,索性将手上玉块撒手扔了去:“谁喜欢了。”“扔得好,彼玉非此玉。娘子珍惜我便好。”真是不要脸到家了。闻人椿气得甩了甩袖子,像个老爷们一般将手背在身后,往前走得飞快。霍钰直叹她脸皮如蝉翼,没有半点已为人妇的自觉。“小椿,你若这样气性大,夜里我就不给你……”闻人椿一听夜里便想到那茬子事,若方才只是脸颊红彤彤,此刻竟是从头顶心红到脚趾尖,她忙着掐霍钰:“尽胡说、尽胡说。”霍钰乐得被她打,有道是“疼在手上,乐在心头”。两人打打闹闹逛完一圈,竟是什么都没买着。因霍钰还得去桑武士那头练习拳法,耽误不得,两人就此作别。闻人椿径直去了药场,系岛如今买卖骤增,人手成了大问题,在新人还未上手前,吃苦耐劳好比老黄牛的她只好多做些。不过多劳多得,她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