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求?”陈大娘听到了一个稀罕词,“把毛剪了就行。”不过陈大娘虽然说得毫无要求,待闻人椿上手了,她又嫌毛基剪得高低不平,尤其闻人椿手艺生疏,期间伤了一只兔子的皮肤,流了好些血,她差些气得说不出话,若不是顾着苏稚的颜面,陈大娘绝对会拿扫把将闻人椿铲出去。好在闻人椿脸皮厚实,愣是站在兔圈里巍然不动,到后来还真的找回了从前的手感。陈大娘还在可惜那只受伤的兔子,没夸她,只说:“那往后就交给你了,不过剪坏的兔子可不算钱。剪伤了还得扣!”“谢谢陈大娘,我会很小心的。”终于找到营生的手艺了,闻人椿此刻心情大悦,心想往后不必再在苏稚家中白吃白喝。她不想再受苏稚给的恩惠,霍钰却同她南辕北辙。当外头开始飘雪的时候,霍钰终于能落地了。他不肯听闻人椿劝阻,熬着万分不适,才第一日便要去外头的白雪上踩,连闻人椿给他拿的绒花做的袍子都不肯要。幸好系岛的冬寒季节与明州大有不同,虽是落着鹅毛大雪,那鹅毛却不带寒气,多走几步便能御寒。霍钰还不熟悉拐杖,稍稍加快步伐,冷不防就是一个趔趄,闻人椿守在他身后,想都不想就将他全身分量压到了自己肩上。“放开!”他却不领情,凝着脸斥道,“你当我是废物吗!”闻人椿轻轻摇了摇头,收了下巴,恨不得把整张无措的脸都藏起来。她可以料理霍钰身上的伤,但总是对他心里的伤无能为力。若是还琼姑娘在就好了。“小椿!”远处传来苏稚的招呼声。她常常挑这个时辰来找闻人椿玩。闻人椿曾问她:“你何以同我这样亲近,不怕我是个坏人吗?”她倒是一言道破天机:“你不知道吗?你浑身上下都写着‘好欺负’。”尤其霍钰醒后对她多番苛责,她却总是任劳任怨打骂不还手。苏稚听在耳里,便更加笃定了,甚至好几次劝闻人椿:“你能稍微坏一些吗?”她只是苦笑。其实那些狠话“信不信我杀了你”,“巴不得她明天就死”,“这人活该下阿鼻地狱”她也会说,只是落到实处,于她而言难于登天。做个坏人大抵也是天赋。“她便是苏稚?”霍钰忽然凑近,附在在闻人椿耳边低声问了一句。他心急,没顾好分寸,闻人椿被他的贸然惊得退了一步。“是。”她沉默了一秒,想到霍钰的野心,又把想说的咽了下去。霍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将目光都移到了苏稚的脸上。他就那样怔怔地站在原地,雪一片一片落满他发梢,少年气质中染出一种沧桑,烧出一股炙热。等苏稚跑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发现霍钰当真是入了迷一般瞧着她,不知从哪跑出来的羞红立马浮满面孔。当真是好看,比系岛所有男人加起来都要好看,苏稚满脑子只剩一个想法。“苏稚,这便是我家少爷。”瞧两人起了旖旎,闻人椿默默退到两人身后,轻声开口打破宁静。“噢!噢!噢!噢!我知道的。”苏稚还没缓过神,扭过头,纵使对着闻人椿也在傻笑。闻人椿便赔着笑扬起眼角,哪怕她心里已经飞进了无数只蚊虫,很小很小的那一种,正成群结队地啮着她的心。“我姓霍,单字一个钰。”霍钰自报家门。苏稚还没弄懂是这个玉还是那个钰,嘴巴就走到了脑子前头:“我叫苏稚!”她音调轻快极了,听着就知道从未有过烦恼。闻人椿总觉着,像她这样的人进了戏本子里头,都是主角的命。霍钰冲着苏稚点了点头:“小椿常常提及你,这些时日多亏你好心接济了。”“应该的。”苏稚晃了晃脑袋。她素来觉得此事不值一提,许是她那位宋人师父总是在她面前念些佛啊经的,让她将见死不救直接当成作恶。“而且小椿也在我们宅中做工啊!陈大娘方才还夸她呢,说小椿吃得少干得好,替我们宅子省了许多钱呢。”闻人椿听闻,连忙自谦摆手。“原来如此。”霍钰若有所思地看着积雪,原本的石子路几乎全被盖住了,只剩一片灼人的白。他颧骨处微微触动了一下,又说:“如今我的伤也好了大半,不好再躲在这屋中做个闲散人。听说你曾拜过一位宋人师父,不知还想继续研学吗?”苏稚似乎同那位宋人师父情谊不浅,脸上青葱无知忽然收起了大半,不过很快她又笑了,清脆道:“好啊,小椿常常夸您诗书精湛,我求之不得呢!往后我便称您为霍师父吧。”“既如此,可否借为师一些力,陪我在这雪景中走走?”霍钰微微弓背,不远不近地礼貌伸手,眼神却是欲说还休,像是上好的鱼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