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染鲜血的那一刻起,夏油杰就从来没有畏惧过接受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只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罪会由其他人代为承受。
——他自己都不曾想要伤害过对方的生命。
公告上的一纸判决,就像是在嘲笑着他。
他是不曾想过,但此时的结局,与夏油杰亲手杀死了五条晓又有什么区别呢?
明明在这样的判决书上的姓名应当是自己的名字才对。
在纸张的右下角,日期落款在三天以前。
那一天,五条晓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笑着摆了一桌菜当做同期生之间任务间隙的聚会。
自己当时究竟做了什么呢?
明明此刻的大脑近乎一片空白,但是夏油杰却依然能够清晰地回忆起自己当时什么话都没有说,甚至没有与对方道别。
处在生命最后一天的五条晓,当时见到他这样的反应,会是怎样的心情?
夏油杰不知道。或者说,仅仅只是想象一下,他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遭遇了万钧重压,即将爆裂开来。
他脚步踉跄地走在咒高校园里的甬路上。
从出生到现在的十六个年头,夏油杰从来都在父母与众人的交口称赞之中长大,他以普世意义的高尚道德约束自己,对待任何人都情绪稳定且温柔体贴。仅有的这样一次的崩裂,任性地闯下了巨大的灾难,却让最不想伤害的人为自己交付出了代价。
他以为自己已经知道了做出选择的价格,却没有想到最终付出的内容会如此昂贵,昂贵到他无法承受。
等到回过神,夏油杰才发觉,自己已经站在了高专属于自己的寝室门前。他下意识推开了门,便发觉了落在地面上单薄的信笺,从落点来看,应当是从下方的门缝之中推过去的。
他弯下腰,将它从地面上捡了起来。
上面的字迹漂亮而熟悉,是夏油杰
曾经在白发少年作业本上见到的灵动而轻重得当的字体。
【
杰:
不知道我还是否可以这样称呼你,我的朋友。
我不知道杰的行为是正确还是错误,也不可能为之做出判决,所以我便擅自抢夺了过来。只是想要让杰冷静下来之后,还有一次能够重新选择的权力。
ps(小字):因为不想与杰成为下次见面的敌人,所以我就跑掉喽。
】
夏油杰拿着纸张的手微微颤抖,他的回忆慢慢地往前调度,与晓之间交谈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每次出任务,我都为与你站在一起而感到不适。”
“之后见面,就是敌人了,我不会留手。”
那全部都不是他出自真心想要说出的话,却全部都被对方当做了真实。如果知道再也不会见面,夏油杰绝对不会说出那样的话将对方推开。
他从来都没有厌恶过与自己一起执行任务的五条晓,也从来都不想伤害到他,明明……明明对方是他偏爱的人啊。
寝室的门是敞开着的,有人停留在了那里。
“杰,你回来了啊。”五条悟平淡的声音响起。
夏油杰抬起头来,只见白发的咒术师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戴着墨镜,那张脸上失去了表情,苍蓝色的眼睛像是无机质的玻璃,嘴角轻微往下撇,就显出了一种冰冷而锋锐的平静。
“嗯。”夏油杰回应了对方的话,“我刚回来。”
在这毫无意义的寒暄之后,两人之间显露出了一种僵硬的沉默,带着些许心照不宣的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