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纬年近五旬又有高血压,但依然坚持每一段路都亲自踏勘,积劳成疾也不肯回保山,就在县城医院里躺着。
此刻他左手挂着输液瓶右手还翻着吴崇礼拿来的图纸。
“崇礼,没想到你这么能干。”段先生不吝惜夸赞人,只是这句夸奖也着实暴露出他当初接收吴崇礼只是出于人情。
吴家捐出大笔款子修路,工程处出点白米帮他家养个米虫不吃亏。如今这米虫且不甘心做米虫,要干些实绩出来,工程处还真是做了笔划算买卖。
“段叔叔,再过两天就过年了。”
“是啊,你这一进山就十几天才出来,辛苦了,也好好休息几日,等年后再出去。”
“我想请假……”
段纬抬眼看他:“要回昆明了?崇礼,以前我存着心思看你能在这里耐几天,现在却不希望你走了。你会说摆夷话看得懂英文资料,能把工程师的意图交待给劳工们,工程师都夸你当助理效率高……”
吴崇礼连连摆手:“段叔叔放心,路不修通我不会回昆明,我是想去班宇寨。”
段纬愣了愣,才想起吴家公子似乎背着个荒唐事,名义上跟某位摆夷头人成了亲的。
“你要去退婚?听说摆夷人很重视冷细摆,是大节,这个时候去说这种事不太合适吧?”
吴崇礼也犯愁:“来这里二十多天了,我一直不敢去班宇寨露面,就怕被打出来。下一步我们小队要进刀昭罕属地,我不能因为私人原因妨碍公务,总躲着也不是回事儿,不如现在过去,要打要骂先挨着,免得叫工程部其他人见着扫您的脸。”
“你且宽心,勐达土司赞扬我们修路架桥是大善事,特请勐达总佛寺的僧政长老为我们赐名,叫什么‘趴呷米汤’?前几天总佛寺的佛爷们还专门过来做了赐名法事。”
“真的?”吴崇礼高兴起来,“应该是‘帕噶咪当’,意思是‘修路铺路的善人’,很受摆夷人尊敬,好用!”
“林宽那小子,非说得了这个称呼,以后我们‘躺着趴着都有米汤喝’。哈哈,好用就好!”段纬笑得愉快,“初一,勐达土司要宴请我们工程处,头人们应该都来,我们且择机探探口风。”
看着吴崇礼雀跃而去的背影,段纬止不住高兴。
活泼泼的青年是他最爱结交的,病痛交加的老骨头仿佛也轻松不少,想着清谈客吴四爷居然养出吴崇礼这种爬得山下得箐的孩子,才算是不堕吴家马帮威名。
段纬这边身在病床心系公路,护士进来见他床上又一堆图纸,忍不住唠叨。段纬扮小做低正道歉,忽听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
“段处长,段处长出事了。”撞进来的是技术员林宽。
“嚷什么嚷什么,这是医院。段处长好好躺着怎么出事了?”护士姐姐不耐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