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澜哪里有闲心听老管家又慢又喘的报告,再说苏老那里估计也不会是比沈叶这边更十万火急的事儿了,洛澜刚想推开老管家继续往平亲王府冲,却见老管家“噗通”一声跪在了洛澜面前。
洛澜愕然,连忙将老管家扶起,老管家却是不起,磕头道:
“少爷啊,都是老奴一时糊涂……苏大人要是为难您,老奴年纪大了,老奴生生死死都是楚家的人,老奴我自己做错的事儿担不到少爷头上,少爷您跟苏大人好好说说,都是老奴擅自做主,不甘少爷的事。”
“老管家,你这是说些什么呢?”
“少爷……前些日子老奴私自收了一份贿金,却不想今儿得知,那官员捅了漏子,牵扯众多,弄到很多对太子不利的事端,苏大人大为恼火,今儿怕是……少爷……”
洛澜还是有些莫名其妙,老管家的人品他是知道的,自幼年就陪伴在自己的身边,要是有收贿的毛病,楚家早就不会留他了,怎么这次就……
对了……自己不是病了吗……
洛澜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定是自己又犯了旧疾,家里拿不出现钱,老管家急着为自己治病才出此下策吧……
一时心中更加酸楚,自己貌似一无是处,只是拖累别人罢了。
洛澜心中暗叹,将老管家拉起来,缓缓道:
“老管家不必内疚,都是为了我,再说苏老毕竟是我的老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不会太为难我的,老管家放宽心,我去去就回,不会有事儿的。”
安慰了下老管家,洛澜不甘地回望一眼平亲王府的高墙,他不知道自己就算冲进去又能做些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这一转身便是错过了些什么,失落了什么,怕是再难回头。
洛澜走出一身薄汗赶到苏老府上,苏老的长子,苏镜黎已经等在门口,洛澜一直叫苏镜黎大哥,看着苏镜黎洛澜心里多少踏实一些,苏镜黎迎上去,道:
“洛澜,你可来了,老爷子正发火呢,事情我都听老管家说了,这事儿本就是说大就大,说小就小的,再说也不是你的错,天底下哪有样样清白的呢,你已经是最好的了,这几日其实是太子又不争气了,老爷子刚从皇上那里回来,怕是迁怒到你那儿了,哄着点老爷子顺着点就过去了,我在一旁帮衬着你,走,随我过去吧。”
“谢过大哥。”
洛澜随着苏镜黎进去,刚入正堂还未来得及行礼就听见苏老一声严喝,道:
“逆徒,给我跪下!来人,拿鞭子!”
洛澜不多语顺从的跪下,苏老接过鞭子,又道:
“我问你,是不是收了江苏都转运使的不义之财!说!”
洛澜抬起头,望向苏老,这位老人教导了他将近十年,自己虽然不如沈叶安生却也未惹过老人家动过鞭子,有些内疚,有些茫然,瞥见苏镜黎朝他使眼色,知道大哥是让他将老管家供出来好脱了自己干系,那怎么可能,老管家可是为了救自己的命,自己怎是那样的混账呢,于是洛澜道:
“是。学生认错。”
话音未落,苏老的鞭子裂风而至,啪,抽打在洛澜身上,洛澜咬紧牙关,身子一颤,几欲逃避却硬撑下来。
几鞭子下来,苏老也已经气喘吁吁,苏镜黎见父亲大人气儿也撒得差不多,赶紧跪到洛澜身边,道:
“父亲还请息怒,念在洛澜初犯,且饶他一次,父亲大人保重自己身体。”
苏老将鞭子扔在洛澜身上,背过身去,喝道:
“滚!今日便将贿金给我送回来!”
洛澜应答,被苏镜黎扶起,行至门口又被苏老叫住,只听见苏老冷冷的道:
“沈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我自有安排。”
这一句却比刚才的几鞭子还痛,洛澜几分无助的望向苏老,苏老却仍旧是只给他一个背影,冷冰冰的,洛澜欲言,扶着他的苏镜黎却轻轻扯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什么都不要说,不要问。
洛澜又怔怔地望了两眼苏老,他以为苏老会保护沈叶,会救沈叶,可是这次,他真的不知道苏老的“另有打算”是什么打算,有些心惊,有些心凉。
苏镜黎看着失魂落魄的洛澜,暗自心疼,他看着洛澜在自己身边一天天长大,虽然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可是内心的那份柔软却似比以前更加脆弱,他知道父亲当年收留洛澜时候的深谋远虑,同情洛澜却不敢点破,不是怕坏了父亲的大计,却是怕伤了洛澜的心,他只想这孩子能了无忧愁的活着,能多久便多久。
哪怕长梦不醒。
洛澜出苏府时候,见到的是已经不知道在那里跪了多久的老管家,上前扶起,本想说些慰藉的话,却没有心力开口,苏镜黎为洛澜叫来自己的轿子,上轿之前,洛澜对苏镜黎哽咽道:
“大哥,念在相交数载的份上,您一定要帮帮沈叶,他定是被逼的。”
苏镜黎点头,扶他入轿,示意启程。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回府上,洛澜忍着火辣辣的伤痛,从书房暗格里取出父亲留下的东西:一台古砚。很小的时候就见父亲宝贝着这块砚台,没想到今儿连父亲最珍爱的东西都保不住。
洛澜叫来老管家,道:
“老管家,你不必自责,您又救了我一条命。这次的事儿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苏老也就是发了发脾气,您看看家里还有哪些现钱,明儿再去把这砚台典当了,不够的话再想别的办法,把钱先退回去再说吧。今儿您也累了,歇息去吧。”
疲倦的躺下,洛澜脑中竟然显现出尹哲钺的面孔来,真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那么有能耐,自己这个样子就身心疲惫,他却总是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