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弄墨凉凉地笑了一下,“你这小丫头,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苏大哥君子端方,怎么会有这般龌龊不堪的想法呢。”
“……真的不是吗?”小碗狐疑地看了苏行桑一眼。
苏行桑苦笑,心中明白以钱弄墨的聪慧此时大概已是心中雪亮,这话不过指桑骂槐罢了,他拱手告饶道:“阿墨你给我留些颜面吧,我知道这是委屈了你,可……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当真是一日都不想同你分开。”他顿了顿,面上染了些许涩意,“更何况此去便是半年,又逢我爹三年任满,我实在是怕我们之间会出现什么变故,心中实在难熬……阿墨,我就当是疼疼我,随我同去,好不好?”
小碗看看苏公子,又看看自家小姐,总觉得气氛怪怪的,苏公子说的话她一句也听不明白,是或不是竟不肯给个明白话,读书人说话都是这般绕来绕去的?这话中之意难道不就是要小姐做妾吗?可小姐为什么又说不是呢?
小碗茫然了。
茶香幽幽,雅间里陡然安静下来。
钱弄墨慢慢转动着手中的珠串,试图让自己心平气和起来,她不想再同他绕圈子,便直截了当地道了一句,“可……这不妥吧,我该以什么名义与你同去呢?”
钱弄墨想,他一直在绕圈子,却不好意思痛快说出“纳妾”二字,想来还是有些廉耻之心的。
苏行桑沉默了一下,才轻声道:“事急从权,阿墨可否以妾室的身份先进门?……我保证明年春闱之后一定会风风光光地娶你为妻。”说到后半句的时候,他加重了语气,眼中带着恳求和殷切。
听到此处,盘弄珠串的手冷不丁便是一重,只听得“咔哒”一声轻响,腕上的珠串断开,珠子蹦蹦跳跳洒落了一地,钱弄墨心中怒气翻涌,廉耻之心什么的果然还是她想多了。
被绕晕了的小碗愣了愣,终于听懂了,再次炸毛,“小姐你看!”
钱弄墨摸了摸空空如也的手腕,闭了闭眼睛,试图忍下这口气,然后发现……根本忍不住好吗混蛋!
简直,欺、人、太、甚!
她反手抄起桌上的茶壶便冲那张君子端方的脸砸了过去,苏行桑吓了一跳慌忙躲避了一下,只得“哐当”一声巨响,苏行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只躺倒在地上不停漏水的铜制茶壶,那水还在冒着袅袅白烟……刚刚若非他躲避及时,这东西是冲着他的头脸来的!
“失礼,告辞。”钱弄墨福了福身子,仿佛刚才那个暴躁地抄起铜壶砸人的家伙不是她似的。
苏行桑看了看面前温婉告辞的少女,又看了看地上还嘶嘶冒着白烟的铜壶……简直要怀疑人生,见她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就要走,他又有些着慌,忙又追了出去。
“阿墨你等等……”
此时,钱家酒楼二楼雅间的外头,那位锦衣公子果真豪爽地点了一大桌子菜给自己接风洗尘。
“来来来,一路辛苦了,多吃点。”他笑眯眯地夹了一筷子烩酥肉给坐在他对面的灰衣小厮,“这道烩酥肉做得很地道,阿勺你尝尝。”
阿勺问心无愧地吃了这位荆大人亲手夹的菜,毕竟这一路……他是真的很辛苦啊!最重要的是心累!
“那位钱小姐果然介绍得不错,这钱家酒楼的菜品食材虽然普通,但这口味真是绝了,单从口味论,比起京城百珍阁也不输什么了。”锦衣公子吃着吃着,颇为满足地感叹。
对于这等评价,阿勺表示完全不想接话,只默默大快朵颐。
“阿勺你觉得呢?”没有得到附和的锦衣公子不甘寂寞地问。
阿勺默默翻了个白眼,“不知道,吃不起。”
毕竟,百珍阁是京城最贵的酒楼,对,不是最好……就是最贵,这个万恶的纨绔。
万恶的纨绔有些惊讶,“你一个户部侍郎……户部已经穷到连自己人的俸禄都发不起了吗?”
阿勺噎了一下,讥讽道:“百珍阁一顿饭钱足以抵普通百姓一年的口粮,我下不了嘴。”
锦衣公子难得沉默了一下。
阿勺久久没有听到他开口,不由得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心里暗暗纳罕,这是……终于感到羞愧,在反省自己了?
“你在想什么?”颇有些期待地,阿勺问。
“我在想百珍阁的菜价是不是真的有点高了。”锦衣公子摸了摸下巴,一脸认真思索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