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求添饭的时候,方寒霄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莹月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不自在感就消除了不少,跟他微笑了一下。方寒霄收回了目光,漫不经心地想:真的能吃。怪不得这么快把自己养圆润了。正用着饭,屋外来了一个丫头,抱着一摞各色帖子信件,禀报:“周先生偶感不适,告了假,这是这两日累积下来给老太爷请安慰问的文书,老太爷说,请大爷帮着分一分,该写回信的写个回信,别人一片好意,别拖延了寒了人的心。”她说着,眼尖地瞥见窗下的书案,过去一放,脚不点地地飞快走了。方寒霄:……方老伯爷这是知道他来了新房,才有意这么干,把他拖在这里久一些。对方老伯爷的话,他不愿意听的往往就直接不回应,但他心里有个度,并不事事都跟方老伯爷拧着来,十回里违他八回,总也得答应两回。用过了饭,他就踱到书案前坐下,墨都是莹月现成磨好了一砚池,他拆了信件,提笔便挨封回起来。他忙着,莹月正好不打扰他,新房是一明两暗,共三间屋,她就轻手轻脚地走到另一边做暖阁及半个库房的小间里,打算歇一会。她有点不太舒服——吃多了。方徐两家生活水平不同,方家在饭食上要好得多,且也没人克扣她的,莹月比在徐家确实饭量见长,但再长,两碗饭仍然超出了她的正常所用,盛都盛来了,又不好剩下,她勉强塞下去,就有点撑着了。这感觉不好过,她躺到炕上,想睡一会都睡不着,只觉胸腹间都好似被什么噎着,她要了茶喝,想把冲下去。玉簪起初不知道,依言给她倒了两遍茶,莹月喝了——她更撑了。她脸都皱了,玉簪慌了:“怎么了?可是吃着不新鲜的东西了?”莹月苦巴着脸:“……我撑着了。”要是饭食不新鲜,她这会儿该上吐下泻了,没别的反应,只是噎,那就是单纯撑着了。玉簪听了,想笑又笑不出来:“大奶奶今日用得多,我以为是想了半日文章,耗神耗的才这样,早知我就拦着了。”“我躺一会,应该就好了。”莹月虽然难受,但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就忍着闭上眼睛。她在徐家时都是这样的,一些小毛病徐大太太不会给请大夫,都靠自己挨过去。玉簪石楠两个也习惯了这样,便只是有点担心地守着她。只是吃撑了这事吧,论病不算病,可也是真的难受,怎么躺都不自在,平躺觉着气短,侧躺压着更噎,莹月不觉就哼哼唧唧起来。她能挨,可没坚强到一声不吭,连痛都不叫地挨着呀。石楠坐不住了:“我找大爷说去,就是不请大夫,给寻两颗消食的丸药也好。”莹月忙伸手拉她:“别去。”石楠不解:“为什么?”她觉得可以要来的,这点小事,方寒霄不会不帮。莹月说不出来,只是哼唧道:“别去嘛。”玉簪渐渐回过味来了,一处长大的人,终究是有些灵犀,她低声道:“好,不去,以后我再也不逼姑娘了。”她复了旧日称呼,石楠愣了愣,忽然也反应过来了——这是怎么说的,装病弄成真病,什么事没办成,白吃了一番苦头!她立刻也后悔极了:“姑娘真不喜欢他,讨厌他,我知道了,我不该总唠叨姑娘,我以后不说了,那起人再出什么装病的馊主意,姑娘也别理她们。”莹月叹气道:“也不是——我没讨厌他。”她就是不愿意像她们说的那样做而已。石楠没口子应着:“好,好,不讨厌他,反正姑娘爱怎样就怎样吧,可别再像这回似的干傻事了。”唉,她们家姑娘就是人软心善,不愿意也不忍心对人疾言厉色,可不就为难着自己了。莹月又哼唧起来,她难受呀,哼出来还能好过点。方寒霄站在小间的帘外——他本来真是不知道的,但是莹月嘤嘤个没完,小间里跟藏了只小猫似的,隔着堂屋都若有若无地传过来,他定不下心,不得不搁了笔,走了过来。然后他串起来发生了什么了。为了不勾引他,于是把自己吃撑了——方寒霄无语,走出门去。他习武之人,脚步本来轻飘,两个丫头全神贯注在莹月身上,都没意识到他在帘外站过一刻,直到过一会后他回来,把两颗红红的还散发着果香的丸子往莹月枕边一放,两丫头方目瞪口呆。方寒霄出去了。玉簪小心翼翼地拿起一颗丸子闻了闻:“像山楂味。”山楂是消食的,这是什么丸子,答案很明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