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有一点疏忽的是,隆昌侯不是个死人。他这么打听,隆昌侯府在京里也是盘桓世居多年,很快就收到了风。方伯爷之居心,那真是连隆昌侯府的一个小厮都知道。皇帝似乎对他不太放心,背后阴恻恻有对手准备捅他个透心凉——隆昌侯在这双重压力之下,怂了。或者说,也不叫怂,是战略性妥协。徐二老爷为什么告他,要钱,隆昌侯缺不缺钱,不缺。两条理,非常简单明了。隆昌侯先前不妥协,是没想到徐二老爷是这么个人,但现在情势到了这样,他就坐下来和徐二老爷谈一谈,也没什么。成大事者,能屈能伸是必备的品质,也并不丢人。互相达成了什么条件外人未可知,总之谈出来的结果是:徐家族里那个淹死后生的父母撤诉了。这对父母改了口,说其实不确定儿子到底是自己跌河里淹死还是被钞关兵丁推下去的,这口不是好改的,改了就是诬告官员,总算隆昌侯宽宏大量,看在他们是老来丧子,伤心过度的份上,代为求了情,没把他们入罪,打顿板子以儆效尤罢了。那个老家人是奴身,原就是顺带着告的,跟着不算数了,人命官司都已了结,单纯的一船货物到不了皇帝的眼界里,没出三月,整件事葫芦提地就完了,徐二老爷也悄无声息地出京,回去了扬州。因为错失了莹月在平江伯府里渐渐安稳了下来。这一小段日子里没人找她麻烦,她当然也不会去找别人的,从表面看去,似乎同她在徐家偏远小院时的岁月差不多了。这个差不多的意思就是说,她出嫁了,但方寒霄这个丈夫,有和没有也是差不多的。他很少来新房。方寒霄仍旧长住在静德院里,只以照料方老伯爷为要,似乎不记得他和莹月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完成——圆房。时令进入四月,天气越来越暖和,对于方老伯爷这样的老人来说,是一件好事,他熬过了寒冬春日,病势竟有渐起之意,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了。这也就意味着,他更有精神唠叨方寒霄了。主要唠叨一件事:叫他别在这呆着,多去新房。方寒霄不去,就听着,拿三张纸轮换应付他。把方老伯爷应付得又噎又无奈:“你就这么烦你那媳妇?那你娶她过门做什么!”方寒霄想了想,终于写了两个字回他:不烦。方老伯爷抬手把纸打落,虎着脸看他:“不烦你还不去,只是在这里窝着,告诉你,老头子烦你了!”他不那么确切地知道孙子和孙子媳妇还没圆房的事,毕竟是祖父辈,不好问到这么细——问了方寒霄也不会答他,但方寒霄这么成天在他眼前晃悠,对他的抱孙大计显然是不利的。都有额外的劲头动手了,方寒霄观察了一下,觉得方老伯爷应该是不需要他整天随侍在旁了,他把纸拿走,回头做手势自己要出去。方老伯爷满意点头:“这才对,快去快去。”方寒霄走出房门,收拾收拾衣裳,走了。他没去新房,而是一路出了伯府大门,找朋友联络感情去了。**除去那日必须的觐见之外,这是方寒霄自回来头一次出门,消息很快报到了洪夫人处,不多时,又顺着来到了莹月面前。莹月正跟方慧在一起栽花。花是从院门外挖来的一棵蔷薇,一共有三四棵,不知怎么冒了头,莹月瞧着它在墙根下长得挺好,想着它是野花,又就长在她院门外,动了应该没事,就挖了一棵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