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太妃容色稍霁,“莹玉这孩子,”庆太妃无奈的摇了摇头,想起了陆夷光,“阿萝这呛人性子跟南康一模一样。”古嬷嬷,“这亲母女自然是像的。”庆太妃扯了扯嘴角,唇间溢出一声微不可闻的笑。古嬷嬷心里一动,再看庆太妃,神色如常,疑是自己听错了。……“确定了?”南康长公主摩着陆夷光的脸确认,恐她是一时气愤之下做的决定。陆夷光躺在南康长公主腿上,用力点点头,宣布,“我不喜欢他了,我要跟他退婚。”南康长公主望着她的眼睛,在里面看到了认真和坚决,颔首,“阿萝,既然决定了千万不要后悔,知道吗?”陆夷光磨了磨牙,“我只后悔当初瞎了眼,居然看上他。”说着豁然抬起头,“阿娘,你帮我查查他和谢存华是怎么一回事情。是杜若一厢情愿还是两情相悦?”“娘已经让人去查了。”一得到消息,她就派人去查了,总得把事情来龙去脉弄得清清楚楚。陆夷光抱着南康长公主的腰依恋地蹭了蹭。这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公主府到了。“公主,”白嬷嬷掀开车帘禀告,“杜阁老和杜公子半刻钟前刚到,驸马和大少爷正在招待。”“他居然还有脸来!”陆见游高喝一声,翻身下马就往府里冲,在庆王府他就想找这个王八蛋算账,结果这个王八蛋居然跑了。杜阁老带着孙子杜若是来负荆请罪的,出了这等事,他们杜家岂能装聋作哑。也是来解释,不是解释杜若下水救谢存华纯粹是见义勇为,这样的话,说出来那是把陆家人当傻子糊弄。而是解释,此事只是一场意外,并非孙儿设的局。论理,今日在水下,杜若碰到了谢存华的身子,还是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杜若应该对谢存华负责。要是陆家生了这样的误会,那两家就真是结亲不成反结仇了。至于杜若对谢存华的心思,事已至此,也瞒不住了,但是过去了终究是过去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感情自然会淡去,人还是得着眼未来。杜家亏欠了陆氏女,将来她入了门,他们杜家会更加珍重她,孙儿也会一心一意待她。在杜阁老看来,什么情情爱爱那都是虚无缥缈的风花雪月,利益才是实实在在的。对陆夷光而言,他们杜家有年过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百年来从无例外。这般善待媳妇的人家,满京城有几家。况且退婚之后,陆氏女名声少不得受损,纵然错不在女方,然而世道对女子更苛刻。陆家择婿就只能降级一两等,所寻之人想在门第才貌上胜过孙儿不易。更重要的是这桩婚事缔结了杜陆两家联盟,朝堂上风云诡谲,他们两家联手可巩固地位。以陆徵之精明,杜阁老想他应该能想明白其中利害关系。陆徵笑了下,转眼看着躬身立在一旁的杜若,“杜公子。”甫一出声,杜阁老一颗心就下落几分,以往,陆徵唤孙儿表字君若,而不是生分的杜公子。“在和小女定亲之前,你便思慕谢家姑娘了吧?”陆徵不疾不徐地问道。杜若无言以对。杜阁老摇了摇头轻描淡写道,“年少无知一时意乱情迷罢了。”“青春年少时付出的感情最真挚最纯粹,永生难忘。”陆见深平静的声音响起。杜阁老表情一滞。陆见深弯了弯唇角,冷冷地看着垂着头的杜若,“与家妹定亲一年,杜公子依然难以忘怀,可见感情之深,深到杜公子忘了男女之防,忘了婚约在身,义无反顾地下水救人。”语调一变,徒然冷厉,“你既心有所属,那又何必求娶家妹。”是陆夷光先对杜若生出好感,但亲事却是杜家主动提的。“对你而言,娶不到心上人,娶任何人都无区别。然家妹是我们陆家掌上明珠,我们却希望她能嫁一全心全意待她的男子。”杜阁老的心一沉到底。“杜若罪无可恕,”杜若一揖到底,“是我辜负了陆尚书和长公主的信任,辜负了长乐县主的垂青。”陆徵一叹,“若是早知此事,我们……”他看着杜阁老摇了摇头。杜阁老脸颊颤了颤,若是早知此事,陆家岂会答应这门亲事,陆徵这是在责怪他们杜家隐瞒。然而事实如此,他想辩解都无词。“两家的婚事便就此作罢,一别两宽,各寻良配。”陆徵合上茶盖,见杜阁老张了张嘴,他肃容沉声,“杜大人,陆某只此一女,爱逾珍宝,实不忍她受半点委屈。”话说到这份上,杜阁老也没再不识趣地试图挽回,他整了整表情,对陆徵拱了拱手,长叹一声,“都怪老夫教孙无方,还请陆尚书见谅。”陆徵神色疏淡,一言不发。被欺骗的是他们陆家,退婚影响最大的还是他们家,还指望他大度的表示原谅吗?杜阁老站了起来,“打扰了,告辞!”恰在此时,半夏进来禀报,“老爷,大少爷,县主想见一见杜公子。”杜阁老眼底闪过一道暗芒,女子感性多情。杜若随着半夏前往花园。陆夷光坐在凉亭内,石桌上放着一壶茶两只青花瓷杯,以及一条黑色长鞭,手柄上镶满了璀璨的宝石。杜若脚步一顿,复又若无其事地走入凉亭。坐在石凳上的陆夷光抬头看他一眼,神情淡然,“杜公子请坐。”杜若犹豫了下,拱手对着陆夷光深深一揖,“在下愧对县主厚爱。”“厚什么爱,我顶多就是看你顺眼一点,”陆夷光抬起下巴,“长得好看点的,都顺我的眼。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哭着闹着要嫁给你的,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是。”杜若哑然,望着满脸嘲讽,盛气凌人的陆夷光,心想这才是她真实的性情吧。昨天在如意坊她伶牙俐齿地和符骥吵嘴,之后又用弹弓偷袭符骥,其实在他面前,她一直在伪装,装的应该挺辛苦,以后她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惟愿县主早日寻得如意郎君。”杜若衷心祝愿,是他对不起她。陆夷光嗤了一声,“少在这假仁假义,我差点被你耽搁了婚姻,你倒还有脸在这装好人了,厚颜无耻!”杜若沉默,只能再次作揖,“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一句对不起,就能抵消我受到的伤害吗?”陆夷光冷笑。“杜某怎么做才能令县主消气,但凡杜若能做到,莫敢不从。”“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那我问你,你何时喜欢上谢存华,在我们订婚前还是订婚后?”杜若怔住了。陆夷光嗤笑,“刚才不还说莫敢不从嘛,这会儿就说话不算话了,也是,像你这般两面三刀之人,还有何信义而言。”杜若闭了闭眼,“订婚前。”陆夷光气得站了起来,一把抓起长鞭指着杜若的鼻子,“也就是说,你心里爱慕着谢存华,却来我们家提亲。”杜若的脸白了红,红了又白,错了,一步错步步错。他是真心实意地想和陆夷光过日子,他以为他能忘了谢存华,可他高估了自己,“对不起。”陆夷光怒不可遏,差点按捺不住一鞭子抽死他的冲动,强忍住了,咬着牙,“你们是两情相悦?一直都有联系?”“没有!”杜若矢口否认,“我与谢姑娘清清白白。”便是情投意合时,他们也只是借着妹妹的掩护说说话,从未僭越。四叔阵亡后,抛开应酬场合巧遇时礼貌的问候,一句话都未再说过。陆夷光审视再三,姑且相信他没有说谎,心里略微舒坦一些,至少没顶着她未婚夫的名头和别的女人暗通曲款。至于他的没有是否认两情相悦还是否认没有联系,陆夷光也懒得刨根究底,谢存华喜不喜欢杜若,不关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