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我高中住校,就和家里脱了节,现在哪怕一起坐在餐厅吃饭,我也能半个小时都不说一句话。接着,高考失利,男朋友消失……我什么都没有了,而林炘爝依然什么都有。我只剩一副皮囊。皮囊还能做什么?……勾引男人,找存在感。我越这样,就越恶心,对自己就越嫌恶。这样的我和林炘爝站在一起,更是有着云泥之别——林炘爝长得好看、成绩好、性格好、爹疼娘爱。于是我就继续作践自己——这是一种报复,哪怕这种逻辑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很奇怪。我不知道我在报复谁,但是我心里感觉很爽。既有罪恶感,又爽。现在,林炘爝想上我。天神终于一脚踩进了泥里,鞋底沾满肮脏恶臭的蛆虫。不论怎么说,天神有一只鞋和我一样了,哪怕他其他地方依然是干净的。我突然有点想哭。我大学后经常哭,就像我弟似的。我想起来他以前指着我手里的照片问:“哥哥,这个漂亮阿姨是谁啊?”我沉默许久,说:“……哥哥的妈妈。”小孩那时候太小,还不明白,愣了愣。我说:“就像你和你妈妈一样,哥哥也有妈妈的,只不过……”“……只不过,再也回不来了而已。”小孩点点头,沉默片刻后问我:“那哥哥是不是吃不到妈妈做的饭了呀?”我不语。我好像从来没有吃到过。这小孩突然抱住我,特别认真:“爱是能传递的。我妈妈爱我,我爱哥哥,哥哥就能感受到妈妈的爱了。”我苦笑:“那不是我妈的爱,是你妈妈的。”而且不是对我的。我弟摇头:“那……那我替哥哥的妈妈补回来。”我躺在床上,发了很久的呆,也或许只是一小会儿。我弟刚刚差点哭了,自己抹了把脸回了他的房间,后来又听到他出了门,可能是去了医院。我也没心情继续收拾衣物。手机叮咚响起,我捞过来看了一眼,是章砚发来的,问我去了哪里。我回他消息,说回家收拾衣服。又看了看自己瘫在床上的样子,实在是身心俱疲,又加了句,今晚不过去了,明天再去。章砚说好。我把手机扔开,盯着天花板看。林炘爝小时候说,哥哥,我替她给你把爱补回来。补得回来吗?补不回来啊。谁赔给我有妈妈的童年时期和没有后妈弟弟的少年时期?谁也没法赔给我。但是他刚刚离开我房间的时候,很冷静地问我:“哥,对不起,我妈妈不是你的妈妈,我妈妈不爱你,我也没办法把你的妈妈还给你。”“但是哥,谁还给我我的妈妈啊?”我一直在床上躺着,眼睛涩得厉害。我的炘爝,他和我一样。真可怜啊,这两个兄弟。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渴求母爱父爱,还是在面对林炘爝快乐一家人的时候生出了根深蒂固的怨念。我到底是恨林炘爝和狐狸精,还是希望他们能分出一点爱给我。我到底是嫉妒林炘爝闪闪发光、光芒四射,还是怨恨他既然已经这样耀眼,为什么不肯多分一点光和爱给我,哪怕是他自己给予我的。我想了想。我弟对我够好的了,弟弟对哥哥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仁至义尽。所以我还在乞求他的什么?我到底还要他分出多少注意力给我,才能平息我对他们的怨怼?我也不知道我躺了多久,久到大门轻响,我弟又回来了。天色已经擦黑,我犹豫片刻,还是起身到了他卧室门口,抬手敲门。老半天才听到一声:“进来吧,不用敲。”我推门进去。我很久没进我弟的卧室了,他书桌前还贴着一所顶尖大学的照片,他正怔怔地坐在床边,盯着那所大学看。我说,别看了,你不是想报本地的么。他没回头:“其实还是想去那里的。虽然我改变想法了,但还是很遗憾。”我随口答:“想去就去,你还怕我在你不在的时候拔了你妈的呼吸机不成?”“不是。”他干脆果断,但许久之后都没再吭声。半晌才回头:“哥,怎么来找我了。”我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这个人不再是之前软糯喊哥哥的小孩儿了,他不再装,而我也很难再对一个青年进行有效且不尴尬的安慰。他朝我笑了笑:“我没事。”“我没担心你。”我蹙眉。他耸耸肩,不怎么信的样子,但是没再说话,转头继续看那张照片。没有妈妈有多难受,我最清楚了。去不了想去的大学有多难受,我也是知道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