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她发脾气不肯吃饭,江静下班回来,又累又饿,看她不肯吃饭,拍桌子冷笑:“不吃是吧,不吃今天就别吃了。”然后真的饿了她一晚上。而她父亲呢,因为重病,脾气也变坏了,她尿了床,被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吓得从此以后治好了尿床的毛病。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渐渐懂事了,知道不能再哭闹,否则轻则被骂,重则被打,知道如果乖乖在家里不闹腾,还能多要一块饼干吃。后来父亲死了,可欠的钱没有还完,家里的日子都是紧巴巴的,江静为了养活她,从早干到晚,她放了学,只能自己回家。还记得有一次下了大暴雨,人家都有父母来接,只有她没有,最后硬着头皮冒雨走回家,江静下班回来就发现她发烧了,连口水都没喝就把她背去医院,骂她不知道看天气预报带伞,骂她给浪费钱不知道现在家里有多难。连番指责下,她就再也不敢问一句“下次下雨能不能来接我”,她学会把所有事都放在心里。万雨馨失踪,她又怕又愧疚,夜里睡不着觉,可不敢告诉江静,只能自己忍着,在学校里被人从楼梯上推下去,再委屈也不敢告诉家长……再后来,江静再婚,她寄人篱下,更是懂事。往日种种如走马灯转过,钟采蓝心里一叹,不由道:“我已经改不了啦。”周孟言:“……”他花了十分钟想起来一个多小时之前的对话,“你在说你的性格?”钟采蓝点点头。周孟言怀疑得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没错啊,这真的是一个多小时之前的对话了,他已经洗完澡洗完衣服了,不是自己做梦:“你怎么还在想这件事?”钟采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周孟言回想了一下前情提要,接上了话题:“这不是改不改的问题,你是缺乏安全感,觉得表现出真实的情绪别人就会反感,只要你知道不会这样,自然就会流露出真实的想法了。”钟采蓝微哂:“或许你是对的,可谁不会离开我呢?”连你都会。周孟言好像听见了她的心声似的:“我说的不是这个离开。”“我知道,我说得是这一个离开。”周孟言道:“那没有人可以幸免。”钟采蓝看着他,慢慢勾起了唇角:“是啊,或许正是每个人都不能幸免,所以我也不能例外。”周孟言默然,她本来是有的,活在她笔下她心里的周孟言,原本会始终陪伴她,哪怕她结婚生子,也永远是她最好的朋友,等到她死的那一天,再跟着她一起走向虚无。然而,现在的他怎么会甘心。做亲密的朋友是一回事,整个世界只有一个人,是另一回事。哪怕他已经愿意接受自己,可也无法容忍今后这一生,只为她一个人而活。他不愿意。所以,他没有办法接下面的话。好在钟采蓝并不是想要一个答案,她早就知道答案,不过是在警告他罢了:“我的计划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她体贴地揭了过去,周孟言便顺坡下驴:“我想了想,也不是不行,只是得仔细完善一下。”聂之文第二天下班的时候,看到了坐在外面等着的钟采蓝,她垂着头,长发披了一肩,很文静的模样。前台小妹对他挤眉弄眼:“来了好一会儿了。”他笑着走过去:“采蓝?”钟采蓝似乎是被他这个称呼惊了一下,本来“聂先生”三个字要出口,可到嘴边却绊住了:“聂……呃,你下班了?”“不介意的话,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聂之文笑道,“找我有什么事吗?”钟采蓝给他看自己提着的帆布包:“我给咪咪买了点东西。”“那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拿就行了,怎么特地跑一趟。”聂之文话虽如此,却知道她不想多麻烦自己,说过就罢,“走吧,我请你吃饭。”钟采蓝忙道:“不不,你帮了我那么多,我请你吃。”“你已经请我吃过一回了,总要给我一个约女孩子的机会。”聂之文笑起来,“给我点面子,好吗?”钟采蓝踟蹰片刻,这才答应了。和聂之文吃的这顿饭十分愉快。钟采蓝发现,这个角色似乎也是按照她心仪的样子来塑造的,文质彬彬,绅士有礼,如果忽略他的身份,她可能早晚会爱上他。她没有压制自己的情绪,让这种爱意稍稍表露,聂之文也察觉到了,笑意更浓。吃过饭,她跟着聂之文到了他家里,一进门,便问:“咪咪呢?”“在那边。”聂之文给她指了路,“我把它放在小卧室了。”钟采蓝便跑去看,聂之文拿了个纸箱给它做窝,垫了几块毛巾,小咪看起来精神了不少,用爪子拨着箱子玩。她一边用逗猫棒逗着猫玩,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这个房间,这原本应该是个儿童房,但现在空置着,随意堆放了一些杂物。录像会被藏在这里吗?钟采蓝想了片刻,否决了这个可能。以聂之文的谨慎,录像一定会被放在一个十分安全隐蔽的地方,他会把猫放在这里,也就是并不担心这个多动的小家伙会不小心把东西翻出来。钟采蓝给小咪冲了奶粉喂了一顿,又给它的伤口上了药,然后开始发愁:“我要怎么才能教会它用厕所呢?”聂之文微微皱眉,随即道:“它不是自己会用吗?”“我也没有养过。”钟采蓝把猫厕所准备好,“这个是放卫生间里吗?”“就放这里吧。”聂之文道,“太远了它也走不动。”钟采蓝点点头,很歉疚似的对他说:“我一定会尽快找到人收养它的,如果它弄坏了你家东西,我会赔的。”聂之文忍俊不禁:“它就那么一点大,能弄坏什么。”“万一是个调皮鬼呢?”“那我也不要你赔。”聂之文笑道,“你给我个追求你的机会吧。”钟采蓝双颊嫣红,小声道:“原来,你以前不是在追我啊。”“是,当然是。”聂之文没有放过这个机会,“那你……”钟采蓝无意识地咬了咬嘴唇:“我没有办法告诉你答案……我要想一想。”“当然,你不需要马上答复我。”话虽如此,可聂之文已经明白,她点头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了。这样的女孩,一如既往地好上手。今天,他再提出送她回家,她便点头同意了,没有再推拒,只是依然让他送到楼下,临别前,她欲言又止,聂之文看出来了:“怎么了?”“你要记得喂小咪啊。”钟采蓝犹豫半天,还是道,“上班前记得给它冲奶粉,两勺奶粉,水放八分满,应该够它一天喝的了。”聂之文啼笑皆非:“就这个?”“小猫很脆弱的。”钟采蓝认真道。聂之文点点头:“好,知道了。”“谢谢你,之文。”钟采蓝望着他,眼里有亮亮的光。聂之文叹气:“冲你这句话,做牛做马都认了。”钟采蓝像是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匆匆丢下一句再见就下了车,聂之文目送她上了楼,抬头望向公寓,三分钟后,左边第二户人家亮了灯,再仔细看看,果然阳台上晾了些女孩子的衣物。他记下了房间的位置。而钟采蓝一回房间,便见周孟言捧着衣服诉苦:“我衣服晾里面干不了。”考虑到聂之文十有八九会送她回来,钟采蓝要求他不许把自己的衣服晾到阳台上,可晴天也就罢了,昨天晚上下了雨,今天又阴沉沉的,他晾了一天衣服也没干。“噢。”钟采蓝一脸冷漠,“电吹风吹吹。”周孟言:“……你帮我拿去烘干。”还巢公寓一层楼里只有一个烘干机,他根本不敢穿过好几个房间去烘干衣物,每次回来都偷偷摸摸宛如做贼,确定没有人才进她的房间,其中心酸有谁能知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