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人生地不熟,好在原主和池歌飞高二时同属一个班,所以阮君之乖巧地跟在他身后,顺利地一路走进了高二一班的教室里。
尚河市市立中学高一升高二需要分班,但因为人不多,分来分去班级里一般都会有熟人,所以哪怕是开学第一天,班级里也很闹腾。
但池歌飞一走进来,班级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尤其在他们注意到阮君之一身灰时,脸上还有了明显的打量与惧意。
阮君之并未注意到众人这样的变化,反而因为捕捉到了很多不同的声音,此时的安静显得过于特殊,还觉得奇怪。
他站在教室后门外,两手扶着门框,抬脚试探性地度量了一下门槛的高度,才小心翼翼、鞋底擦着门框迈进了班级内,然后又一路贴着墙往里走了几步。
池歌飞坐下后,随手翻开手边的一本书,再一回头,就看到阮君之跟瞎子似的摸着墙。
又来了。
他实在觉得莫名其妙,冷漠地旁观时,前排的人突然站了起来。
“阮君之!站着干嘛?快来坐!”
阮君之脚步一顿,才慢慢意识到自己现在是能看见的,他稍微往后踏了半步,离墙壁远了一些,才寻着刚刚的声音找到了叫自己的人。
王南留着个标准的西瓜头,整个人很瘦,他和原主昨天因为搬书时的一个小擦碰才认识。
阮君之跟池歌飞一起进教室时,王南就注意到了,结果阮君之贴着墙的样子实在有点惨不忍睹,仿佛在传递着自己可怜兮兮的处境,所以才没忍住叫了他。
阮君之安静地站了片刻,才分辨出自己的座位所在。
就在池歌飞的旁边。
少有同龄人敢接近他,就连原主也是因为比较内向,在班级里没有熟人,才被迫跟他暂时做了同桌。
阮君之想起,原文里的池歌飞就是这样,独来独往、鹤立鸡群,拒绝尝试融入集体。虽然最后取得了很高的成就,但这些特质让他吃足了苦头,前几年更是几乎完全被埋没了才能。
想到这里,阮君之心底刺刺的,他终于小心翼翼迈着步子走过去坐下。
把口袋中磕人的东西拿出来,阮君之微怔了片刻,才意识到这是手机,似乎是刚刚摔得那一跤,手机屏幕碎了。
太久没接触过电子产品,阮君之感觉自己暂时也不需要,先把手机丢进了桌肚里,把胳膊放回桌面上后,才发现自己身上蹭了不少灰,而池歌飞是有洁癖的。
略显局促地坐了片刻,阮君之往外侧挪了一些,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从桌肚里找到湿纸巾,先把手上的灰尘擦了。
之后,有些适应了用双眼捕捉事物的他才确认了一下自己这半边桌子的布局。桌肚里整整齐齐摞着课本,桌面上还摆了个空水杯和透明文具袋。
水杯倒是每日都碰,但是笔和书这些,从失明以后,他几乎没碰过了。
此时看着这些东西,他觉得既陌生又熟悉。
阮君之小心地把文具袋中的笔拿出来一个个研究,甚至因为转出了笔尖而小小地兴奋了一下。
然后,他又把桌肚里的书一本本拿出来翻开看。
手指覆在书页上,指腹擦过一片,非常顺滑,没有了熟悉的凸点,每个字也不再是按照规规矩矩的一方一方才能辨别。
他一直很爱看书,院长也教了他不少知识。
十岁以前,尽管他有着先天性的视力缺陷,但他怀揣着和普通孩子一样去学校读书的美好愿望,院长甚至都替他申请好了学校。但十岁那年寒冬的一场高烧彻底夺走了他拥有的光明,也断绝了他读书的希望。
之后,他便开始学习盲文,一用就是六年。
如今他能看见了,好像一切遗憾都有了转圜的余地。
正当他东想西想时,上课铃声打响,第一节课的老师、也是一班的班主任孟萌走进教室。
阮君之手忙脚乱地把摊开在桌上的书收拾好,没记错孟萌是教语文的,可语文书是什么样的?
他太久没写汉字,已经快要忘光了,再加上太紧张,脑子里一片混乱,一时间竟然无法辨别课本上的字。
正当阮君之急的脸红时,他突然想到自己还有同桌!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下意识把头转向池歌飞在的位置,试探性地张口想问,但一想到正常识字的人应该都不会问“哪本是语文书”这种问题,又悻悻敛眸。
“有事?”池歌飞不是个容易受到别人影响的人,又或者说别人在他眼里都是无关紧要的,但旁边这人一会儿摸笔一会儿翻书,还因为转出个笔头兴奋半天,此时又频频往自己这里看,再想起他校服上的灰尘,是真的觉得烦。
“没、没事……”阮君之把问题吞了回去,垂眸看到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下压着的书,有样学样地从自己的一堆书里翻出了一样的,便双手交叠、挺直脊背坐着不动了。
池歌飞扫了一眼他拿着的书,什么也没说,单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