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也行,”张小辫提出条件,“你必须马上给我汇来一万块钱,否则我坚决不回去,打死也不回!”“我正想问问你,”父亲的脾气向来很犟,“人家哈曼多善良多懂事的闺女,跟你处了那么久,你竟忍心抛弃了人家,就因为一个水性杨花的洗脚妹,你还是人吗你?!”“你咋知道这件事情的,是不是哈曼偷偷跟你通风报的信?她怎么什么破事儿都打小报告啊,我去!”父亲大光其火:“不知好歹的东西!我怎么就瞎眼生了你!我警告你,一个星期,我就给你一个星期时间,你要不回家,还跟那个女人在一起鬼混,咱们便断绝父子关系,从此你永远不要进这个家门,否则就打断你的两条腿!” 好烦啊。张小辫想了一下,真他妈的是祸不单行!厄运怎么跟做梦似的,一场接着一场的,而且乐此不疲,似乎永远没有结束的意思,生活真不是东西! 一个周末,张小辫把当年“蓝色天空”乐队的成员——翔子、冯照、李春约出来,喝酒叙旧。张小辫很配合地听他们狂侃或有趣或无趣的校园生活,追忆“蓝色天空”的起始、发展、辉煌和没落,他们一个个兴味盎然、欢天喜地。张小辫看到他们还如当年一样朝气蓬勃雄心壮志,心里不由狠狠抽痛起来。他们谁能想到,当年在学校里如何叱咤风云的一个人物如今到了社会上竟然如屐薄冰举步维艰?张小辫不知道该不该向他们一诉心中的苦楚与无奈,其实他真的不希望朋友来分担自己的痛苦与忧愁。对于哥们儿,张小辫只能做到这样,有福同享,有难他挡。翔子是何等聪明才智,早洞悉了他的难言与落寞,给他斟了一杯酒:“老大,有什么事别窝在心里,你这么大劲的压抑自己,可不是你的一贯风格啊。”张小辫就打开了话匣子,将自己与左公明的恩怨讲了出来,最后说:“大哥今日手痒痒的不行,想打打老虎解解闷,不知兄弟们兴致怎样?”翔子哈哈大笑:“老大总算说到点子上了,这个忙我们义不容辞!”冯照、李春也附和:“老虎不听话,就得打,不管他的身份有多高贵。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虽不惹事,却也不怕事!”“有你们这样的兄弟,我很欣慰。”张小辫感激涕零。是夜,天高月黑,万籁俱寂,左公明乘车回家,车子开出不到二百米,轮胎突然暴裂。两个保镖一人前去公司调车,一人留下护驾,这时一辆黑色捷达飘然而至,似有先知。左公明等不及了,钻进了那辆看起来年老力衰的捷达车,还嘱司机开快些他在赶事儿。那位保镖正待尾随而入,忽被一根从天而降的木棒打昏在地。车子迅速发动引擎,一溜烟消失在昏暗潮湿的夜色之中。这次张小辫和弟兄们配合默契,不仅痛扁了敌人左公明,出了心中的怨气,而且自以为做得干净利落,天衣无缝。左公明仇家那么多,不一定就那么容易猜出身上的累累疤痕出自张小辫手笔。动手过程中,张小辫没开口说一句话,全由翔子他们污言秽语地破口大骂。他担心一出声左公明认出自己,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左公明的人性张小辫最清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给他三分颜色,他能开染房,极尽睚眦必报之能事,是坏到骨髓里的那种人。虽然心里稍稍平衡些,然而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张小辫还是有种失落感在心头滋生,十万块,救助余贞的那十万块,仿佛成为了他心中的一个死结,只要左公明一天不消失,他就永远也无法解开它,除非自己一夜暴富,视钱财如粪土。张小辫真的难以想象生活还要沿着怎样的轨迹运行下去,沿途会出现怎样触目惊心的风景,以及无法预知的悲哀与死亡。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向往着会有那么一天,当大家都斗到筋疲力尽或山穷水尽的时候,可以毫不犹豫地同归于尽,一起荒芜,一起轮回。张小辫找了一份全新的工作,在一家杂志社搞排版,社长对他还算照顾,应聘的时候与他约法三章。第一要老老实实,规规矩矩,不能偷懒,不准耍滑。第二要绝对服从上级领导,不准有任何僭越的言语或行为,好的意见可以书面提,不好的意见不要乱提。第三待人接物要做到热情周到,不卑不亢,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要像夏天般冷酷。社长教诲,张小辫自然一一牢记在心,且严格遵循,不敢有违。吃饭睡觉上厕所,都要反复吟咏三遍,不然吃不好,睡不安,大小便失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