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断断续续,念叨了很多。
父亲本想斟酌开口答她,却见她又沉沉睡去,只得?作罢,良久,一声长叹。
这场病太医院也束手无策,最后,还是护国?寺住持慢悠悠来转了圈,给了句“心病还须心药医”,又把他云游四方的师弟给扯了过来。
那位年逾九十的邱明大师发须皆白,宣榕和他聊了小?半天,半梦半醒间?,听到外阁里老僧说道:
“老朽带她去看一看红尘,不走远,在最繁荣富饶的江南。这偌大尘世间?,多的是生死离别,也多的是无能为力。殿下,您二人将?郡主护得?太过,也并非好事。阳生阴,白生黑,人有贪嗔痴念,阴暗处也是众生。而且,姑苏寒山寺也可养病,您二位放心。”
她瞧见屏风另一侧,朦朦胧胧的,父亲握住了母亲的手,轻声说了几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轻而又轻道:“可。”
在离开望都前,宣榕再次取下了挂在墙上?的“藏月”。即便仿制,也寒光凛冽。她默不作声地将?弯刀锁扣锁住,系在腰间?。
去了江南。
十一岁的她,尚且不能握住整个刀鞘。
十三岁的她,默不作声锁了弯刀。
如今,数年过去,宣榕掌心也大了不少,至少,能熟练耍出一个漂亮刀花。
她沉吟片刻,打算过几日给耶律尧送去——
看他念念不忘,想想也知道这母亲遗物对他而言,有多重要。至于他当年假死之后有何际遇,为何沾了琉璃净火蛊,她虽有好奇,但也不便多问。
只能隐约复盘出他当时考量。
若真随两个哥哥一齐回北疆,必定死路一条。不如先脱身,再从某个部落突破,逐个取信,招揽自?己势力,才有一线生机。
作为旁观者事后回看,也不得?不承认,耶律尧选了唯一一条剑走偏锋的正确之路。
唔,而且,最后闹得?那么?僵,如今耶律态度也算尚可,即使是有求于她要解蛊,也让她松了口气——至少应当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讨厌她?
宣榕陷入沉思。却忽然听到窗外似是被人扣了一扣。
宣榕:“…………???”
她一头?雾水循声而至,打开窗,先是扫了眼?树上?,没看到人,松了口气,往旁边一看,果?然见到追虹扑闪着翅膀,嘴里叼了把沉甸甸的刀,脚踝处还有一筒信。
刀是真藏月,信上?笔锋凌厉,言简意赅:换。
祈福
宣榕捏着信纸,微微犯难。
如今耶律尧是令北疆十三族俯首臣称的王,而藏月代表其身份,她不可能真的将其收回。私交未笃到这个地步,以国邦交角度更是说不通。
于是,她回桌前提起刀,尝试挂在追虹脖子?上,问?道:“能不能把两把都带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