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独身一人,不像旁的仙子一般群拥团簇,看起来亲和极了。自她数次被我“伤害”后,她的身后就泱泱跟着一群仙灵强盛的仙娥,当是阎恪派去保护她的。我见着心烦,见着就往小道上走。谁知我和阎恪没有默契,和仇人之间,却总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她也错开落英缤纷的仙途,走上了幽僻的小径。此一狭路相逢的结果,就是我又把宁婉风伤害了。这一回不必打引号,我揍得是真的痛快。宁婉风是打小修炼仙法,她的水平当是在我之上的。一来她可能没料到我会真下狠手,二来得顾全她的柔弱形象,不管怎么回事,我总算是揍了她个鼻青脸肿,也为自己的黑锅名声落得个实至名归。然后阎恪又回来了。如今要见他比起以前可容易多了。我只要在宁婉风那里犯点事,不出两日,都不用我刻意去找,他总会自己送上门来。他脸色很不好。我想,如果某一天阎恪早死归天,定是有我一份功劳的。我嚼着嘴里的杏仁酥,“没错,是我干的。”阎恪这点没说错,他们天宫是什么都有。他盯着我:“你如今倒是连狡辩都省了。”我搓掉手上的碎屑,又咕咚喝了一杯茶水。“你都说了是狡辩了,我还说个什么。”我明白司鸾为什么迟迟不肯嫁给燕洪了。成亲是个体力活,光是吵架,都能把人累死。阎恪见我油盐不进,于是不动不响地加了把大火,“你们阴冥的鬼,历来就这般心狠毒辣,见不得光么?”诸位,你们可能都听说过,骂战中,攻击切勿上升家庭,此乃极不文明和谐的做法。何况是内战。更遑论我如今待在天宫,自以为拴在我那摇摇欲坠的脚边的绳子,就是我背后的一大个阴冥家族。我心里的火噗呲噗呲地冒出来。想烫伤对方,就必将先自燃焚烧。“是,我们还心如蛇蝎,奸诈刁钻。”我回他一个冷冷地笑,“不过,天底下男的多得是,不识大体目无礼教的我,不屑于把这些心思放在同宁婉风争你那可笑的喜欢上。像她那种虚伪恶心的小人才跟你是绝配,我便纵是人尽可夫,也看不上!”我说完这一句本来觉得很解气,把人间市井话都用上,把自己说绝了,更把宁婉风骂绝了。可是阎恪一巴掌过来我差一点吓傻了。我们吵了这么多次架,除开在崐山的时候我们斗剑比武打过不少架以外,他从来没动过手。我睁着眼,阎恪的手掌就在我的脸侧。他长喘了一口气,如墨一般的眼珠子,还是很好看,只是不再是我喜欢的样子了。他甩开手,离开了元风殿。我跌坐在地上,也喘着气。我许久缓过神,发觉自己吓破了胆,却竟然没有哭。我琢磨着要不要挤两点眼泪,想了想还是算了。掉给谁看呢?司鸾最近加班,忙得没空理我。这天宫里的人,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神仙·算命孟铜钱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他匆匆进了自己屋里,房门紧闭,不消一会儿,又鬼鬼祟祟地出去。他最近总来去匆忙,形迹可疑。我跟在他后面,却见他下了凡间。我一路紧紧跟着,却发现他拐入人间和阴冥的边界口,不见了影子。奇怪,九重天和阴冥自有通道,他为什么要走人间绕远路?偷偷溜回家怕天宫发现?我想往前跟上去探,却又想起我爹那张铁青的脸。我止住了步子,转身打量周围的人间。这里是离天宫就近的一个凡间小镇。我倒是来过几回。却也暌违许久了。九重天不能乱跑,我想着守规矩才能守住天宫太子妃这个位子,除了赌气回了两趟家,大多时间都坐在元风殿后花园的石头上晒太阳,听风看雨。我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是个这般闲得住的人。我记得以前人间流行算八字,测轮回。信,命的人多,那是个金饭碗,大街小巷都是卜卦的先生,现如今却寥寥无几了。我在城东的池塘里捡到一只毛色枯黄的狗。我眼见着它偷偷地潜伏着一只大白鹅,大白鹅一颠一颠踩进水里,它也跟着猫进了水里。然后就是惊恐的扑腾。一下,两下,三下……眼见着要沉底了,我伸了把手,把它捞了上来。傻里傻气的家伙,总要吃够了亏才长记性。我拎起它的时候,旁边一顶烂草帽遮住的半边脸朝我偏过来:“啧啧,世风日下,现在的小姑娘居然这么残忍了!眼睁睁瞧着,见死不救!”他一脸地正经,和他一身的邋遢懒散很不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