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神之身,比肩凡人?逆向修炼吗?宋潜机哭笑不得:“同喜同喜。外面定有人牵挂我,我还想告诉他们我的魂魄未湮灭。”旁白犯难了:“树只能开花落叶结果,怎么跟人说话?”“我试试。”宋潜机决定努力一下。……金色擎天树瑰丽壮美,散发着淡淡金光,好似温柔和煦的阳光。重重浓雾被光芒驱散,大陆尽头从此不再是阴阳隔绝的死地。人们仰望新的擎天树,便感到一种坚实壮阔又柔和的力量。其他小树环绕它生长,欣欣向荣,丝毫看不出七天前大地将崩,天穹将倾的末日之景。整整七天七夜,各地凡人望向西天祈祷,修士冒着风雪、齐心协力渡过裂冰原,奔向大陆尽头。所有人向擎天树输送灵气,终生出这片生机盎然的森林。当大地不再颤抖,擎天树不再摇晃时,大陆尽头被呼喊声淹没。这是奇迹的诞生,是难以言说的震撼。不管从前有何嫌隙、各自门派有何旧怨,出身来历有何不同,至少在这一刻,千万人悲喜相通。他们边哭边笑,大喜大悲,茫茫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事,该说什么话,甚至不知道还留在这里有什么用,只知道人间没有宋潜机了。“此界救回来了。”“我们挺过了这一关。”“可是宋王回不来了。”擎天树抖动叶片,沙沙声越来越大,好似一首轻缓悠扬的乐曲。众修士听着这首歌,像被无形大手轻拍后背,情绪逐渐安定下来。陈红烛最先站起身:“宋王以身合道,是为生灵存续、人间太平,不是为了让我们在这里哭。华微宗弟子何在?”华微弟子齐声应是,在陈红烛带领下返程。子夜文殊从地上摘下了什么东西,然后站起身,带着依依不舍的青崖书生们离开。纪辰看着子夜文殊,喃喃道:“他没什么要对宋兄说的吗?”他当时按宋潜机的安排,将装满千渠沃土的盒子交给对方。那时候他就觉得子夜文殊过于冰冷,情绪内敛得不像真人。拿到盒子后,即使懊悔、愤怒、痛苦也只说了两字。跟这种人打交道,想来十分辛苦。子夜文殊与孟河泽擦肩而过。孟河泽余光一扫,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忽然抹干眼泪站起身:“这个季节,该准备收麦子了。”纪辰:“你说什么?”“我说我要回千渠收麦子!”纪辰一把拉住他衣袖:“我不信,你定要去西海当魔头,宋兄会不高兴的。”纪辰心想,你要是敢去,我就画个困阵,咱俩一起困死在擎天树下等宋兄。一年、十年、一百年、千年万年……只是擎天树寿与天齐,他们却活不了那么久。如果白日飞升就要去一个没有宋潜机的世界,那不如在擎天树下化作枯骨。却听孟河泽道:“他一定还会回来。”“你怎么知道?”纪辰怔然,不可置信地问,“你看见了什么?”孟河泽骄傲地抬起头,在纪辰和其他宋院弟子面前,从未感到如此优越。他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摘了什么东西,炫耀地向众人展示:“你家擎天树,能开出土豆花?”淡紫色花苞在他指尖绽放,犹带一滴晶莹露水,与宋院花园中的一模一样。“这是‘土三’的花,登闻雅会前夜,师兄便送这朵花鼓励我。那是很久之前,那时候我们还在华微宗外门打工……”宋院弟子围着他,眼睛发亮地听他讲故事。其实那夜宋潜机送出的土豆花有两朵。按理说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但孟河泽始终没有提起另一朵。千渠弟子不时发出阵阵惊呼,只有卫真钰站在人群外,闭眼仔细聆听树声。金色树叶沙沙摇曳,起伏如海,像暗合某种规律的乐曲。四周人声渐渐淡去,唯有乐曲在他耳中回响。他出身世家,略通音律,此时只恨自己没有刻苦钻研过音道。不然他一定能听出更多。“我听不出来,总有能听出来的人!”他忽然睁开眼,四处奔走,在人群中横冲直撞。人们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以为他大受刺激,陷入疯癫。李次犬和祝胜喊着卫王,试图拦下他。直到卫真钰遇到一个荆钗布裙、怀中抱琴的蒙面女子。他走到对方面前,暗含期盼道:“你是不是也听到了?这首曲子在说什么?”他没有说出对方的名字,他也没想到自己跟此人还有平和对话的一天。可是茫茫修真界,谁的音道造诣还能比此人更高?他怕对方不告诉他,更怕对方说没有,一切只是你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