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平凝视符箓,神情专注,半晌‘咦’了一声:“这上面有字叠在一起!”小斫觉得莫名其妙:“这不叫字!”养气符是最基础符箓,有许多画法,都能起到相同功效。符师运笔习惯不同,留在符纸上的痕迹便不同。“不,这不仅是符,也藏着谜语。写它的人,一定想通过这道符箓,传达一个意思。”卫平严肃道。“什么意思?”掌柜拧眉,又想起那少年淡然的面容。卫平问:“如果我能解出来,破剑给我?”掌柜想了想:“好,你试试。”卫平将符纸颠倒,抽过掌柜记账的纸笔:“倒过来,每一笔都逆着他的笔画顺序看。笔划拆开,不要重叠……”片刻后,卫平搁笔,“诺,这次看出来了吧。”掌柜面色凝重地接过。却见纸上赫然两个大字——“奸商”。卫平拍桌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明白没?你们遇见高人啦。他根本不是想写符,他就是想骂你啊,你是不是坐地起价了?”掌柜脸色忽红忽白:“开门做生意,生意人,赚点钱怎么了!”小斫忽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东家想收你这个无赖。”敏锐的直觉,远超常人的天赋和灵性。“别捧我,捧我也不给钱!”卫平抄起旧剑,大笑出门去,踏进夜色。小当铺安静许久。掌柜叹了口气:“我们这辈人年轻的时候,但凡有些出息,便觉‘大丈夫生于世,当佩三尺长剑,立不世之功’,可现在的真正天才都怎么回事?世上扬名之辈,多少是沽名钓誉之徒?”小斫:“卫平脑子不正常,刚才买琴的心机深沉、拐弯抹角骂人,我都讨厌。”“你讨厌也没用。”掌柜摇头:“去吧,把这‘奸商符’送给东家看。东家大限将至,苦于衣钵无人能继。我们不能坏三不问规矩,就交给东家自己决定。”等人是件很无聊的事。两个人深夜等人,彼此却无话可说,气氛比一个人更辛苦。何青青又困又饿又冷,她今日遭人欺辱,又崩溃大哭过一场,精力耗尽,身心俱疲,意识渐渐昏沉,忘了身在何处,旁边坐着谁。她竟向陈红烛歪去。陈红烛下意识闪躲,看了眼何青青过分瘦弱的身体,最终没动,任由对方脑袋靠着她肩膀。“我也累了。”她嘟囔,稍坐近些。当宋潜机回来,远远看见自家门口一道人影变两道。两个女孩子互相依偎。月光下像一红一白两朵莲花。热烈与柔弱相映,画面很美丽,宋潜机很头大。一个已能哭萎凤仙花,两个还不哭倒竹篱笆。陈红烛没有睡着,只是闭眼养神。听见脚步声便坐直了身子。她一动,何青青也醒了。意识到自己居然靠在华微宗大小姐身上睡觉,吓得猛然站起身:“对不起。失礼了。”那少年披着一身月辉走近。“宋师兄!”何青青惊喜地喊,又觉极不妥当,低声改口,“宋道友,你回来了。”陈红烛没有看她,只盯着宋潜机:“你去哪儿了?”宋潜机指了指前襟红色纸鹤:“你不是知道吗?”何青青听他们语气熟稔地谈天,心中滋味莫名,似羡慕,又似酸楚。又听陈红烛问:“我听说你是佩剑出门的,你的剑呢?”“当了。”宋潜机淡淡道。“当了?!”陈红烛跳起来。宋潜机没理会,他想尽快解决这件事。于是卸下琴匣,转向何青青道:“拿去吧。”琴匣一开,碧光乍泄。琴身纤细柔丽,似一江春水,七根弦如水上波纹。春水碧于天,衬得明月也暗淡无光。“这是……绿漪台?”陈红烛忍不住惊呼。宋潜机其实没注意琴名与讲究,只因入手掂过,这张重量最轻,便选了它。“你一个剑修,当了自己唯一的剑,就为买一张‘绿漪台’送她?”陈红烛咬了咬下唇,伸手指琴,又指人,“你,你是不是疯了!”何青青比她更惊讶,甚至是惶恐。她怔怔望着宋潜机。竟不敢接。“绿漪台”当然最轻。按天西洲名门望族的讲究,它是家里长辈,送给小女儿的菩萨心肠“你对得起那个人的教导吗?”陈红烛气道。“与他人何干。”宋潜机疑惑反问。他觉得对方误会了。一来,他并不知门派世家里送琴有何典故讲究,哪张最轻买哪张。在他眼中当铺的琴都很普通,只要按照这个模样、漆这种颜料、用这类木材,不管谁做,做出来的琴都能叫“绿漪台”。无论标价多少灵石,都不过是样子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