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很安静。安静到盛月白觉得自己好像还一个身处在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里。几个小时前的欢声笑语,热闹喧嚣,都变得极其模糊,好像那些快乐已经离他很远很远。像是上辈子的事了。盛月白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像是没有任何烦恼,活的无忧无虑,笑得很开心。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笑得那么开心,看起来那样的无忧无虑。……你凭什么能这么高兴?你在高兴些什么?如果不是为了你,母亲现在都还好好地活着。她可以做更多想做的事,完成所有未完成的心愿,她可以永远都像在孟家的那一年,开开心心的度过余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一棵老槐树下,被泥土吞噬腐烂。你害死了你的母亲。盛月白闭了闭眼,很无力地,想把这些情绪从脑子里赶出去。但是没有用,盛月白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夜晚了,再多的挣扎都是无用的…………盛月白,你有什么资格过得这么好?你忘了吗?母亲是因你而死的。你的姐姐对你那么好,这么多年,却从来不愿意跟你提母亲的事。就连你的亲生父亲都不愿意认你,生下来就把你丢在盛家,丢给一个没心没肺的陈世美,也不愿意带你回你真正的家……因为你根本就不配。……盛月白知道自己不应该钻牛角尖,不应该想这些,不应该任自己陷进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但他控制不住。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此刻铺天盖地的涌上来,像是突然间涨上来的潮水,盛月白被拽着沉沉地往下坠,一瞬间淹没到脖颈,压得盛月白喘不上气。他好像快要窒息了。盛月白痛苦地拧了眉头,光照得刺眼,他拿手遮住眼睛,从浴室里带出来的热度早已经散去了,指尖的温度冰凉。盛月白深深地吸了口气,手指抑制不住地在发抖。睡吧。盛月白对自己说,别再想了,睡一觉,明早起来所有的一切都会好……可他根本睡不着。卧室的顶灯很亮很亮,光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穿透眼皮,仍然照进瞳孔里,晃得人心燥。盛月白不想去关灯。他不敢关灯。比起刺目的强光,盛月白更恐惧无边的黑暗,黑暗只会滋生更多的恐惧,让他更加无法入眠……“有我在,别怕。”“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想做什么就去做,有我在。”盛月白的心猛然悸动了一下。……陆政。陆政……我想要陆政……盛月白想叫出那两个字的名字,但他怎么也叫不出声来。他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意识,陷进了昏昏沉沉的梦魇里,一会儿是照片上母亲温柔的笑脸,一会儿是盛高远死前面目狰狞的模样,一会儿是孟雁秋那一声声的“父亲”……半梦半醒之间,盛月白恍惚中好像真的听到了他最想听到的声音。灿烂柔软的金发碎发垂落到盛月白发冷的面颊,陆政低低俯着身,站在盛月白的床边,用很柔和的语气轻声唤他“娇娇”。盛月白心里倦怠得厉害,拿不出什么力气,只是呆呆地看着,脑子里迟钝地想了一会儿,才发现陆政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儿。盛月白疲惫地阖上眼,心里藏着的无尽酸楚此刻像是快要溢出来。他嘴唇颤抖着,很难受的,轻轻喊了一声:“陆政……”“我在。”盛月白又听到了陆政的声音,这次变得更清晰了,还有拢着他,覆在手背上,顺着皮肤传递过来的热度:“娇娇,我在。”盛月白又张开眼睛,陆政的身影遮住了刺眼的光,视线变得清晰了些。盛月白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变得很委屈,哑着嗓子说:“……陆政,我好冷。”盛月白说完,俯在上方的身影忽然退开了。……果然是梦吧。盛月白嘴唇抿了抿,还没来得及难过,就感觉被褥被拉了上来,然后被一团松软的鹅绒被罩住了。陆政牵着盛月白的手,轻轻藏进被褥里,盛月白只露出半个脑袋在外面,被褥边蹭着耳朵,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响。陆政拿手掌压下蓬松的被褥,替盛月白把被角细致地敛好,很轻地问盛月白:“好一些了吗,还冷吗?”“冷。”盛月白看着陆政,嗫嚅着对陆政说:“我冷,我很冷……你抱抱我。”床边陷下去一角,陆□□下身,抱住了盛月白,隔着一层软绵绵的被褥,把盛月白连人带被褥团成一团,紧紧地搂在了怀抱里。盛月白却比刚才还要更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