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懒得理他,笑吟吟地走过去,拉着她上下打量,赞叹道:&ldo;到底是人要衣装,如今这样岂不是漂亮极了?我早说,我家小师妹是很漂亮的,只是不会打扮。&rdo;胡砂一被夸就要脸红,结巴道:&ldo;真……真的吗?&rdo;&ldo;自然是真的,那里有镜子,你自己去看。&rdo;凤仪将她推到大铜镜前,镜中立即映出一个少女,肤色莹白,红衣乌发。因着她在清远的一个月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所以清瘦了许多,下颌尖俏,显得双目水汪汪的,先前的稚气大减,显出一些少女的妩媚来了。胡砂也没想到这件衣服与自己这般相配,稍稍出了一下神,就听那个男子在后面说道:&ldo;老板,这话到底怎么说?我定做的衣裳,你反倒卖给别人。做生意贪便宜,也不能这样没诚信吧?&rdo;那老板愁眉苦脸,连声道:&ldo;这位公子,话不是这样说的呀!你订了衣服,说好三天内来拿,小店都等了你七八天也不见个人影,咱们不能做亏本生意是不是?谁想今日就这么巧碰到了一起呢?要不你和那位公子打个商量,看怎么安排吧,别来找我。&rdo;胡砂拽了拽凤仪的袖子,低声道:&ldo;二师兄,衣服是他定做的吗?&rdo;凤仪嘲讽地一笑:&ldo;别理他,钱咱们都付了,谁让他迟到,自己再重订一件吧。&rdo;那人又怒了:&ldo;你这人好没道理!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你不知道这天香湖青蚕一年只吐一次丝,只够做一件衣裳?这会儿叫我到哪里去再订一件?&rdo;凤仪只当没听见,揽着胡砂便要走,她挣了一下,走过去,充满歉意地道:&ldo;抱歉,这位大哥,我不知道这是你事先定做的衣服。要不……要不我脱下来给你吧,我们再买别的。&rdo;那人见她这样说,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脸上微微一红,嘟哝道:&ldo;倒……倒也不必,这衣裳姑娘穿着挺合适……算了,我认栽,老板,还有什么别的稀奇料子?&rdo;那老板松了一口气,一迭声说&ldo;有&rdo;,又报了七八种稀奇罕见的料子。那人摸了摸自己的钱袋,显是那些料子昂贵异常,他囊中羞涩得很。凤仪走过去笑道:&ldo;好吧,说到底衣裳是被我们买了,老板订金还没退给你吧?不如我添些钱,买一匹新料子,就当是先前的赔罪了。&rdo;那人立时转怒为喜,连声道:&ldo;这怎好意思!先前我也有错,给兄台赔不是了!&rdo;凤仪笑着摇了摇头,自取钱替他付了订金与工钱。那人拱手道:&ldo;感激不尽!在下莫名,敢问兄台与这位姑娘尊姓大名?&rdo;莫名?胡砂一呆,本能地接了一句:&ldo;其妙?&rdo;莫名脸上一红:&ldo;惭愧,&lso;其妙&rso;是家弟的名讳。&rdo;胡砂登时出了满头黑线,世上居然真有父母给自家孩子取名&ldo;莫名其妙&rdo;!凤仪报了姓名,双方在店内寒暄了一阵,莫名突然说道:&ldo;在此与两位相逢也是有缘,我想和二位问个路,不知瀛洲乐正石山旧殿要如何走?我四处寻访,只是没人知道。我见两位仪表不凡,想必是仙山高徒,或许能指点一二?&rdo;胡砂心中一惊,脱口而出:&ldo;瀛洲乐正石山旧殿?你……你要去那里做什么?&rdo;莫名见到她便要脸红,只得垂头道:&ldo;这……私人原因,只怕不能透露,请胡砂姑娘见谅。&rdo;瀛洲乐正石山旧殿,水琉琴就在那里。这人……难不成也是要去找天神遗物的?莫非……他也是被青灵真君从海外带到这里来的人?胡砂忍不住想问,忽觉手腕被凤仪轻轻捏了一把,他笑道:&ldo;那正巧,我们也是要去瀛洲的,不如路上搭个伴,也热闹些。至于那什么乐正石山旧殿,我们没听过,不过可以帮你打探。&rdo;莫名顿时大喜,连连拱手称谢,与凤仪、胡砂约了三日后生洲八塞渡口相见,他这才依依不舍地告辞了。莫名走了之后,胡砂看着凤仪,欲言又止。他淡道:&ldo;别这样看我,虽说骗了他,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没确定他是否与你一样,莽莽撞撞地去问,泄露了秘密只怕不好吧。&rdo;胡砂点了点头,展颜一笑:&ldo;我就知道二师兄最好了,他们都说你坏得很,我可不这么想。&rdo;凤仪垂下眼睫,在她头顶摸了摸,没说话,忽然丢给她一个包袱,里面沉甸甸的。胡砂愣愣地打开,却见里面是各色新衣,并两卷花里胡哨的绸缎料子。他调侃道:&ldo;觉得我好,便为我做几件衣服吧。料子二师兄都给你买好了。&rdo;胡砂有些羞赧,小声道:&ldo;好……好啊。但我的手艺不好,如果不合身、不好看,二师兄可别笑话我。&rdo;凤仪钩起唇角:&ldo;怎么会?只要是小师妹做的,我都喜欢。&rdo;胡砂的脸又开始发红,捏着包袱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是不是该告诉他,自己是有相公的人,不能对其他男人太亲热,他也不能对自己太亲密,否则就是娘口中不守妇道的坏女人?可是,人家也没表示什么什么,她要是说出来,岂不很丢人?胡砂胡砂,你要冷静,别总胡思乱想的。师兄对你好不过因为你们是同门,师父对你好也不过因为你是他徒弟,你要是为此有非分之想,才是对不起他们一番心意。她对自己念念有词了好久,终于长长出一口气,正大光明地追了上去,抓着凤仪的袖子连声问:&ldo;二师兄,我们现在去哪儿?&rdo;凤仪眯着眼睛想了片刻:&ldo;去找客栈住下吧,别麻烦陆大娘了。顺便养养精神,要乘船出海呢。&rdo;胡砂吓了一跳:&ldo;还要乘船?&rdo;上回他们到凤麟洲桃源山,光腾云飞就飞了半天,要是乘船,该走到何年何月?凤仪无奈地看了她一眼:&ldo;不乘船,你指望二师兄一个人驮着你俩腾云跨海么?小丫头,不能这样欺负你二师兄吧。&rdo;胡砂无话可说。两人在街上找了客栈住下,上楼的时候,凤仪突然说道:&ldo;师父和师兄在灵岩洞也要静坐三天,咱们走的时候,不知他们会不会追上。别遇上他们才好。&rdo;这句话让胡砂又是一夜没睡好。从荷包里取出白纸小人,捏在手里盯着看,明明只是小小的一片,既轻薄又柔软,她却感觉重若千钧。她闭着眼一个劲告诉自己:你有相公了,你有相公了,你有相公了……如此这般念了千百遍,到底还是睡着了。只是做了个梦:那个画在纸上的相公突然跳下来,变作芳准的模样,拈花含笑;不知怎的,忽然又变成了凤仪,斜倚月下。她就这般心猿意马地过了三天,无时无刻不在妇德与失德之间徘徊为难,越发觉得自己成了个坏女人,惶惶不可终日。到了第三日,莫名果然早早等在了八塞渡口,至于让胡砂担心了好久的师父和大师兄,直到他们顺利上船都没出现,她也不知是安心还是失望。从生洲坐船去瀛洲,起码要花上半个月的时间。前几日,胡砂还觉得茫茫大海很有意思,每天泡在船头,白天数海鸥,晚上数星星,越到后面越觉得无聊,最后只和凤仪他们一样,躲在船舱里睡觉,连话都懒得说。&ldo;二师兄,还有多少天才能到瀛洲啊?&rdo;无聊到了极致,胡砂终于忍不住在吃饭的时候发问了。凤仪还恪守着清远的规矩,不吃荤腥,只夹了两筷子青菜,一面喝茶,一面慢悠悠说道:&ldo;还有三四天吧。海上航行,谁也说不准确切时间,不可预计的情况太多。&rdo;正说着,却见莫名愁眉苦脸地捧着一件五彩斑斓的衣服过来了:&ldo;想不到这种仙山仙地也有奸商,花了那么多银子,居然给我一件破衣服!&rdo;胡砂好奇地凑过去看,却见他手上捧着的正是在生洲那家成衣坊做的新衣,听说是比天香湖青蚕丝更贵的料子,珠光宝气的,只可惜胸前有个拇指大小的洞,显见是不能穿出去的。&ldo;买的时候你没验货吗?&rdo;凤仪接过来看了一眼,用手搓搓,又奇道:&ldo;像是新戳出来的,你自己戳的?&rdo;莫名脸上一红,嗫嚅道:&ldo;那老板说这是火浣鼠毛织就的衣裳,不畏水火,刀枪不入,我……我就用匕首试了试……谁想一戳就破……&rdo;凤仪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将衣服抛给他:&ldo;显然他是欺负你这外乡人没见识。火浣鼠的毛皮是何等珍贵,与天香湖青蚕岂止差了一个档次,神仙也未必能穿上,他会用那种价格卖给你?这确是毛皮织就,但并非火浣鼠,而是知春山的地鼠皮毛,大抵是比寻常衣服暖和些,至于水火刀枪,是一点也不能防的。&rdo;莫名尴尬地攥着衣服,也不知是要把它丢掉,还是捧着大哭一场。胡砂赶紧过去安慰:&ldo;莫名大哥,你别难过,就是一个洞而已。这衣服花里胡哨的,我这两天帮二师兄做衣服,还有剩余的布料,颜色也差不多,我帮你补上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