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邵昕棠出去好一会儿,秦越荣才一拳砸向黑色的大理石流理台上,随即疼得跳起来,心想再漂亮也不过是个玩物,还是别人的,自己在他面前怎么就这样没出息!
邵昕棠出了洗手间,看到为他们少爷守着门口的刘伟,眼睛都没抬一下,用手弹了弹衣摆,若无其事的走回去。
那天一逞口舌之快口,邵昕棠回到了红墨,心里有些后悔,怨自己太冲动,得罪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爷,这以后的日子还有好?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艺术家都有些意气用事的毛病,邵昕棠一冲动起来,通常也不管是谁,都要发一通火的。对上于战南,是因为敌我力量太过悬殊,加上于战南不怒而威的气势,常常能提醒邵昕棠这个人不能惹。但秦越荣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少年,在他眼中压根毛儿还没长全呢(他忘了他自己重生后貌似毛儿也没长全)。又正好触他的了霉头,他也就没管那三七二十一,先教训了再说。
后来想想是有些后怕,好像这样年纪的男孩儿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又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富二代,还不得觉得被伤了自尊,弄出什么幺蛾子啊。
邵昕棠不住的给自己心理暗示,没事没事,年纪轻轻的少年忘性大。
直到回红墨的第三天,邵昕棠的这种幻想破灭了。
那天,又有人送来了匿名信,约他清道茶庄见。一看这狗狗搜搜的行径,邵昕棠就知道除了二哥刘伟外没别人。寻思着应该是要还他钱,邵昕棠穿了一件宽宽大大的衣服,高兴的去赴约。
可是二哥刘伟永远不是一个能让人满意的人,他只给了邵昕棠一百块儿大洋,还是用个布兜子长着,沉甸甸的,没有换成刚便携带的票子。
邵昕棠一看到那一袋子银钱,头就大了,这让他怎么带出去啊?
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的茶庄,还是那个包间里,刘伟大口灌了杯茶,打开放在桌子上的布袋子给邵昕棠看里面满满的。又黑又白的大洋币子。
“瞧瞧二哥给你筹了这些,都是我低声下气抛了脸面管邻里邻居借的。”
邵昕棠恶心他那副像是牺牲了一切似的表情,低着头装作看着里头的银币,半晌,才酝酿好了情绪,很是感激又有些为难的说:“可是二哥,这连赔人家的一块碎渣子都不够……”
刘伟拉了邵昕棠的手,恶心巴拉腻腻歪歪的说:“我知道,可是你也要知道二哥的难处,房子咱不能卖,要不然我们以后怎么办。我看现在于司令宠着你,你不如在他那儿想想办法。”
谁跟你有然后啊,铁公鸡。
邵昕棠只觉得被他抓住的手像是冰凉的蛇皮在上面蹭过,让他鸡皮疙瘩都恶心出来了。仍装模作样的说:“现在都没有了,我们还谈何以后呢?于司令现在虽然宠我,可他最烦别人向他要钱,如果我要了,估计别说赔给他那个姨太太了,就是能不能活着出来还不好说呢。钱和东西,只能他自己主动给,而我还没到那时候呢。”
听了他的话,刘伟又是吭吭唧唧了半天,最后咬着牙说他再想办法。
邵昕棠是真不愿意跟这种人墨迹,抠得要死,还一肚子坏心眼,可是不把他骗的以前的邵昕棠的钱要回来,他又不甘心。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后来刘伟又问邵昕棠那天圣海苑跟荣少说了什么惹了他,导致他这几天像只火龙般,走到哪儿脾气就发到哪儿,还把秦家大少送的一匹他最喜欢的汗血马杀了吃肉了……
邵昕棠听得心惊肉跳,心说他想杀了吃肉的对象应该是我吧。
然后两人各怀着心事,又是一前一后出了茶庄的门。
赎身钱
邵昕棠向茶庄的老板要了个买菜的破竹筐,把那装钱的小袋儿随手扔了进去。在茶庄门口卖梨小孩儿那儿又买了五六颗白梨铺在上面。
白梨颗颗个头大,雪白剔透,仿佛光是看着就能让人爽口般。多拿了几个钱给卖梨的小孩儿,邵昕棠心想回去把这梨放在井水里冰镇上一会儿,还不吃得小健安直流口水啊!
邵昕棠的体质偏凉,畏寒不畏热。但这样的盛夏天气,阳光把地面烤的尘土飞扬,地皮都翘起了边,邵昕棠也不得不把宽大的袖子挽到肩膀处,露出两条细长白嫩的胳膊。看着倒像是谁家新婚的小当家的出来置办东西。出色的外貌引得人们纷纷侧目。
提着铺着大白梨的筐子进了“大和商行”,邵昕棠拿出那一百大洋和于战南给他的票子,发现还换不了一块条子,邵昕棠很是失望。在商行里找了个小伙计专门了解了下如今货币的兑换、形势等等,倒也算是颇有收获,然后把银钱都换成票子,贴身揣着,之余二十大洋以备不时之需。
回了红墨,邵昕棠让晒得像个小印度人的健安拿了白梨去镇上,自己躲在树荫下检查留给小孩儿的功课。
红墨里的老师都是教授些唱戏功夫,杂学技巧的,没有可以作为启蒙的教育的人。邵昕棠觉得孩子必须上上文化课,即使不学些人文地理,人情世故、道德仁义之类的事情却是必须要懂的。而整个红墨多得是聂健安这样大小的孩子,都是起早贪黑跟着自己师傅学,就连班主沈财田的两个儿子,也因为国家取消了“科举制度”,人们没有的“学而优则仕”的机会,加上国家动荡,日本鬼子到处都是,即使有钱的家里的孩子一般也都学些吃饭的手艺或去从商了。
虽然现在有了点儿钱,但邵昕棠知道决不能现在就把聂健安送去学堂,这样做太扎眼也太与众不同了。他又忙着计划逃跑,不如等以后找个安全的地方落了脚,再正式让他去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