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锦年纳闷地将焖得差不多的鸡从锅里提出来,放在一旁晾干了水分,又取来香油在表皮上涂抹一遍,抹着抹着他突然灵机一现:“莫非,他是怕我跟着那老道跑去修仙?”
他想问,可看了眼季鸿的脸,又觉得问不出口,万一这生活能力九级残废真的以为锅里水烧开了怎么办,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很自作多情。
算了算了。
余锦年提起刀,咔咔几下将油光发亮的鸡给切片装盘,这时鸡煮得恰到好处,骨髓之间还有丝丝红嫩的血色,而肉却是极嫩无比的。又架起锅,还得熬个蘸汁儿,他拿了酱油,四处撒看。
季鸿往前挪了一步,问:“要什么?”
“虾子,”余锦年道,“还有姜。”
季鸿走出去,片刻就一手端着一个盘子回来:“这个?”
余锦年点点头,把酱油倒进锅里熬热,煮沸一轮,再加入姜、酒、糖与虾子再煮,撇去上层浮沫,做成了虾子酱油,供白斩鸡蘸食用。他夹了几片鸡在小油碟中,在虾子酱油中滚一圈,便送到季鸿嘴边:“试试菜。”
季鸿轻轻弯下腰,就着少年的手咬住筷子,把一整片鸡肉都含进嘴里,酱油的咸味裹着虾子的鲜,与爽滑的鸡肉一齐在舌尖上漫开,让人舍不得咽下去。
余锦年以为他会接过去的,没想到这人会直接伸嘴过来吃,一时还愣住了,待筷尖一松,他忙仔细去瞧男人的表情,竟没有丝毫的变化,急道:“怎么样啊?”
季鸿目光微垂,半晌才看向少年,“嗯”了一声:“不错。”
真是言简意赅……余锦年气的把剩下两片鸡肉的小油碟塞他手里,便打发他出去:“吃完了去找道长借纸笔,借不到就不要回来了。”接着又自言自语似的嘀咕,“我对什么道法长生不感兴趣,还不如在红尘凡世里赚钱有意思,当了道士既不能吃肉又不能娶媳妇儿,我才不去。”
他说完,只见季鸿幽深的眸子里似乎亮了一下,还没仔细看清,那人就转身出去了。
余锦年只得压下心里疑问,将余下的两只鸡分解,头与骨扔到锅里与葱姜红枣一起炖汤。那边季鸿很快就将纸笔借来,只是脸色臭得很,可谓是冰冻三尺了,不知道那道长是不是又与他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季鸿将纸铺在一张方凳上,余锦年边忙着切菜边与他报上菜名,写完后叫季鸿举着给他看了一眼。
他自然是认不得其中大部分的字,但就是羡慕就是想看,还诚意十足地称赞道:“真好看,我要是也会写就好了。”
季鸿张张嘴想说什么,忽然从外面涌进来两个年轻小子,两人虎头虎脑的,道是何师傅带来的帮厨,来与余锦年帮忙打杂的,问有什么需要他们做的。
余锦年猜到他俩口中的何师傅就是那位受伤的厨子,他此时正发愁季鸿作为生活残障人士不堪大用,自己又忙得不可开交,这两个小哥儿的到来真是帮了大忙,连忙感谢道:“劳烦二位小哥,将那席面单子拿去与主人家过目。”
其中认字的一个立马去了,而另一个则留下来给余锦年打下手。
二人之间的气氛被打断,且那俩没眼色的小帮厨在尝了余锦年新做的两道菜后,更是眼神精亮,围着少年年哥儿长、年哥儿短。季鸿脸色发沉,只好缄默下来,被挤到一边继续捡他的豆子,捡了有一筐,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袖内的东西,嘴角隐隐地勾了起来。
“东子,西子。”打门外又走进来一个男人,“缸里水空了,快去后头河里再打些过来。”
余锦年抬起头,赶紧招呼道:“何师傅。”
刚才虽然在阴阳师父那儿打了个照面,奈何当时何大利还沉寂在悲痛中,没能注意到少年,眼下将余锦年仔细打量了一番,才惊喜一声,过去拖着余锦年的手:“你是一碗面馆的小年哥儿?”
余锦年被他过度激动的反应吓了一跳,点点头:“我是。”
何大利忽然就红了眼圈,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位中年壮汉哭起来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劝了也不听。若是个娇弱女儿偎着余锦年嘤嘤哭泣,或许他还被勾出点惜花之心,可被一个肱二头肌鼓得似包的壮汉抱着哭,那是哭得余锦年浑身难受,手上也被蹭到了何大利好几颗泪蛋子,他只好撇过头巴巴望着季鸿。
没等少年张嘴,季鸿便皱着眉走过来,把少年的手拽出来,撩起自己衣摆给他擦干净了,人揽在自己身前护着,问道:“何人?何事?”
余锦年摇摇头,一脸无辜:“不知道呀,不认识呀。”
等余锦年又炒好了一道酸辣银牙。那头何大利才堪堪收了泪花,一脸可怜地望过来,只是何大利的视线还没落到余锦年身上,就被半途挪过来的一具身躯给挡住了,他抬头看看,是一个面相俊美的郎君,正无甚表情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