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葭脚崴了,还没痊愈,好在一路上都在坐轿撵,旁边也有宫人伺候,她倒没用上什么力。到了东苑的佛坛前,她见到了皇后和清碧。皇后一如往常那般雍容华贵。清碧刚刚经历过一场大劫,气色尚未完全恢复。但她已是被高宗皇帝封为贵人,一身宫妃打扮的她,身上多了几分贵气,不似几日前那名小宫婢。“葭儿,这是安贵人。”皇后象征性地跟向沈葭介绍清碧。沈葭也很象征性地对清碧笑道:“恭喜安贵人。”清碧的面上流露出感激之意,谦虚地回道:“公主不必对我这般客气,若不是你,我和孩子可能都活不下来。”“安贵人客气了。”沈葭道:“陛下对你们如此重视,想来,你以后在宫里的日子不会太难。”说到此处,清碧却回眸看了眼皇后,蓦然叹了口气,“其实,陛下看重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容貌。”因为她的容貌与已故的一名女子相似,高宗皇帝才会看重她和那孩子。而那名女子,也是皇后心中所不能触及的伤疤。只是,其余人不知道罢了。皇后闻言,眼眸里的光彩立时暗淡下去,眉眼间,多了难以掩饰的沧桑和落寞。不过,她始终未因此事开口,保持身为皇后的威仪。沈葭见状,知道自己不宜再谈此事,就住了口。整个祈福仪式中,沈葭并不需要在场。皇后悉心地说道:“你要是觉得乏了,可以去别的宫苑里歇一会。”“母后,我马上就回来啊。”沈葭眨眨眼。她的脚还疼着,不适宜久站。而且,时间久了,皇后和安贵人估计也会看出不对。要是她们问起昨晚的事,就尴尬了。沈葭干脆随着宫人先暂时离开一阵子。东苑所剩余的一些宫室年久失修,墙漆剥落,宫墙上长满了爬山虎。沈葭行走在这些宫室间,感觉到了东苑的破败和荒芜。这分压抑感太过强烈,她转悠了一会,顿觉失了兴致。沈葭正准备绕回去,可到了一处宫室前,却听到了一个男子的声音。“母妃,十五年过去了,你在下面过的好吗?”男子的声音里尽是寂寥之意,伴随着清风,幽幽地飘散到空中,也被送入了沈葭的耳里。沈葭放眼望去,就见到一个如修竹般的身影站在荒凉的庭院里,对着枯败的落叶,垂目长叹。而那身影,她认得。是薛仁钺。她甚是惊讶,薛仁钺居然会来此地哀悼他的生母。不过,她也早知,薛仁钺的生母早已去世,他在民间的那个母亲不过是曾经伺候过他母妃的嬷嬷。只见薛仁钺身着青袍,垂落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落叶随风飘落,在他面前打着卷。他目露哀色,神情怅惘,言语之中溢出点点苍凉。“母妃,知道儿子有多想你吗?”“母妃,你为何当年将我独留在这个世上?”“儿子现在每天都过得好痛苦。这皇宫负了你,那个人负了你,我本不愿再认回这个父亲。可儿子不愿永远都低人一等。你说,儿子该怎么办才好?”……薛仁钺诉说着自己的无奈,屏气凝息。待到所有的心声都吐露得差不多了,他才打算提步离开。可转眸间,他就瞧见站在宫室外的沈葭。胭脂那一刻,沈葭和薛仁钺都呆站在原地。沈葭的面色煞白,心道,自己的运气竟然如此之好,居然撞见了这么一幕。但是,她的脚还伤着,要跑也来不及。由于她刚才来的时候,不想让皇后身边的宫人看出脚伤,就把宫人也支走了。当前,只有她一个人。她会不会被薛仁钺灭口?沈葭握紧了手,咬着牙齿,心想,该如何是好。薛仁钺的面色明显沉了下来。今日的天气不太好,乌云压顶,黑沉沉的一片,将他笼罩在阴暗里。他撩起衣袍,迈出门口,冰棱子从眼里一点点地迸射出。“你都听到了?”薛仁钺快步走到沈葭的面前,语气冷得可怕。沈葭心觉,现在否认,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干脆不说话。待她冷静下来后,她才组织好语言。“薛大人,我是来陪着皇后和安贵人,为小皇子祈福的。我的婢女还在外面等我。既然你在这,我就先离开,不打扰你了。”她试图让薛仁钺知道。要是她也是个有身份的人,若是莫名其妙不见了,他也难逃嫌疑。而薛仁钺的手悄然落在她的脖颈上,稍稍用了点力道。“葭儿,你听到了我的秘密,没关系。我问你,你觉得,我要不要去认回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