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抹了把额头密密匝匝的汗,答道:“是的,快回去了,我再去催催。您在哪个地方等,我把沈哥带过去……”正说着,厕所紧闭的门忽然吱呀打开。程海本就处于高度警惕中,这细微的声音无异于投进荒野的轰隆炸|弹,他迅速对顾钧说“等一下”,耳朵贴着门听外面的动静,一只手死死按住门锁。门未关上,外界嘈杂的歌声时涌时退。半晌,躲在厕所的程海终于听见来人的声音。那人喊道,带着点半醉的腔调:“海子?妈的,上个厕所掉坑里了?这么久没回去,还要我来请你啊。”程海霎时警铃大作,汗水顷刻浇湿他的后背。自从程海偷偷摸摸干起这种打小报告的事时,就曾想过有一天会被沈星迟抓个正着。但他未料到,真实经历居然比想象中差那么多,一颗心简直快要从嘴里跳出来,哐当哐当撞击门板。程海吓得挪不动一步,纵然手机里顾钧的声音还在,却已经没有勇气再拿起来听。沈星迟发现会怎么样?他不清楚,只知晓现在怕得要死,特别想哭。沈星迟独自在外面长沙发上坐了许久。本来小叶他们因为顾钧就有些故意疏远,这次正主直接驾到,吓得他们后来连酒都不敢倒,去跳舞也不邀约,沈星迟独自窝着,特别无聊。假如程海在,场面还稍微融洽,他一离开,整个氛围便彻底降至冰点。情绪烦闷,不免多喝几杯。沈星迟放纵醉意肆意漫延,眯着眼睛环顾四周。本来就没多少兴致,一眼望去竟找不到熟知的同伴。他咂咂嘴,慢悠悠起身,决定去找先前借上厕所为由遁走的程海,让他送自己回家。好不容易找到厕所,路上还有陌生人邀他,被直接拒绝。电话总打不通,提示占线。沈星迟心道,程海这小子,躲在这里不知道在跟哪位妹子甜言蜜语。抛下的滋味让人很不爽,也不顾是否有别人在,直接扯开嗓子喊。喊了半天,没人回应,越发使沈星迟觉得必须把程海揪出来。稍微晃了圈,厕所只有两间有人,一半的几率。沈星迟随便选了间,心想里面的哥们对不住哈,边举起手准备砸门。缩在厕所里的程海感觉自己已经流了一大缸的汗,沈星迟不知遮掩,外面的动静始终很大。小跟班完全能感受到对方堵在门口,随时准备闯进来。果真,沈星迟开始大力敲击门板。咚咚咚的声音配着从四面八方挤过来的音乐,将陷入禁地的程海逼迫到一种无法描述的极致。错过最佳的开口机会,现在再腆着脸出去更显做贼心虚。何况他彻底怂了,乱失方寸,出去恐怕讲不了两句就会露陷。于是程海仅能双手交叠捂紧嘴,任凭心跳狂乱。过了阵,敲门声忽然停止。程海狐疑,厕所的门没有猫眼,不能查看外面的真实情况。他谨慎地贴门听了会,外面只回荡着酒吧劲爆的配乐。难道沈星迟走了?也对,程海欣喜,他是最没有耐心的,怎么可能……一声巨响突地炸在门面上,程海猝不及防,被惊得啊的大叫,连连后退跌坐在马桶盖上,紧抓在掌心的手机也因再也承受不住汗水,滑出掉落至地。沈星迟敢百分百确定,这间里面肯定是程海。假如是别人,经他这么折磨,早就破口大骂。总敲不开,难免心生疑窦。小少爷脾气忍不住,直接抬脚踹了上去。立即有东西掉到地上,沈星迟低头去看,仅捕捉到对方捡手机一晃而过的手。真是莫名其妙。沈星迟想不明白,觉得整件事透露出股摸不清的怪异。站在原地,敞开的门蓦然涌进阵凉风,吹得喝过酒的他浑身冰凉,大脑倒是清晰。沈星迟把最近的事情飞快回忆个遍,觉得好像从中抓住什么,又什么也没抓住。恰逢另一间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位戴耳机的小哥,随大分呗的音乐边摇摆边走远。沈星迟趁机悄声躲进隔间。小哥走时顺道带了下门,门被咚得重新关上。程海手脚冰凉地缩坐在马桶上,直至听见门被关闭的声音,才觉悬上天的心悠悠回到原位。担忧沈星迟还会折返回来,在厕所里等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出去探风声。他不敢耽搁太晚,一来顾钧这边还在等,二是怕继续拖延沈星迟那儿不好圆谎。看见外面已空无一人,程海赶忙折返,门都来不及锁,哆嗦着手打电话给顾钧。沈星迟在厕所等了几分钟,起初他是有些猜忌,后来慢慢觉得是自己想得太扯,他和程海玩了那么久,知道花花肠子虽多,但都耍在小打小闹上,正想放弃时,模糊听到对面传来悉悉索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