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元栖才知道,不光是她,连康熙本人都住腻了紫禁城,怪不得历史上的康熙好几次南巡,后期又在各地修筑下不少行宫,据说一年内,他也只有小半年才会象征性回紫禁城过年。康熙听罢搁了笔,深有同感道:“再忍忍吧,等过了今年,畅春园应该就可以住人了,到时候也能作为避暑别宫,到时候夏日住在那儿,冬天再回紫禁城也不错。”听到明年就能住进畅春园,元栖还有些小小的激动,后世一所著名大学的宿舍楼就是在畅春园遗址上修建起来的,她能提前几百年住进去,四舍五入,也算是住过那所大学的宿舍楼了。甚少见她喜形于色的样子,康熙不由也对畅春园有了几分期待,他笑道,“我记得叫宫中画师画过一副畅春园景致的图,就搁置在前头的柜子里,你去拿来看吧。”画师所绘制的畅春园上,风景占了绝大多数,唯有右下角和一些景致附近零零落落散了几处住所。康熙饶有兴致的为她一一解释过去,而后道,“这里还有好些地方没修呢,我也只选了澹宁居为听政之所,住处却还没拿定主意,等他们都修好了呈上来,咱们再选。”这是要和她住得近些的意思了,元栖自然一笑应下,皇帝的宠爱和看重自然是越多越好。回到永寿宫,元栖还没歇了多久,德妃便闻讯而来。看了眼毫无反应的四阿哥,贺儿伏在元栖耳边悄声道,“娘娘临行前把六阿哥送去了慈仁宫,可德妃刚生产不久,便从太后那儿接回了六阿哥,如今她又来,想必是为着四阿哥。”这些日子来和四阿哥朝夕相对,元栖自然能看出他表面上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却一心关注着这边呢。德妃总归是四阿哥印象中的生母,母子之情不见得多么强烈,但乍然分开,心底反倒要放不下了。对于四阿哥这种心态,元栖觉得堵不如疏,等他看清了到底哪边是真心待他的,哪边真正于他有益,自然就不会一再犯傻去亲近德妃。“请德妃进来吧。”元栖知道自己这句话出乎四阿哥的意料,同他讶然的目光对上时,她亦回以温和的笑容。与她设想的一样,四阿哥不仅没有高兴,反而有些心虚的低了头。德妃进来后,先是顾左右而言他的说了一番近来宫中的事,她重掌宫权没多久,能说的话绕来绕去也不过就几句。对着四阿哥,也只能从吃穿上问询一二,母子俩着实是没什么想说的。反观四阿哥,他看着倒是想说些什么,但碍于元栖在场,怕伤了她的心,索性不置一词,反让德妃更觉得尴尬了。元栖察觉到这股不欢迎的气氛,目光投向一旁的贺儿,淡声问道:“西配殿可都收拾好了?我不放心,咱们再去看看罢。”西配殿是四阿哥的住所,宫人自然不敢不好好收拾,他知道元栖之所以如此说话,是在以这种方式表达自己被排除出去的不满。但他和德妃这个实际上的生母见得实在太少了。从前在承乾宫时,皇贵妃待他好,其中绝大多数是为了培养出一个文武双全的阿哥来讨汗阿玛的喜欢,其余时候,也都是乳母在陪着他。皇贵妃日日只是过问他的情况,极少亲自来,却又不许乳母对他太过亲近。因此,他在承乾宫是极盼望亲额娘来看他的。即便是上一次,他梦魇不止时听闻德妃先去瞧了六弟,他心中虽然委屈,却也觉得同自小陪在她身边的六弟而言,自己的确与她不曾亲近过,她去看六弟也是应该的。他知道自己既然已经记在了贵额娘名下,就不该对德妃还有留恋之意,但这是他第一次,也最后一次任性了。德妃并没注意到四阿哥的目光,她只是听到贵妃要为了她和四阿哥腾出地方来说话,知道皇上若是听说,难免要生出不悦来,下意识便拒绝道:“不必,贵妃娘娘才是四阿哥的额娘,哪里有让您避开,却留我和四阿哥说话的道理呢。”“不必”二字一出口,元栖便看到四阿哥目光迅速暗沉下去,面上还是若无其事的,甚至扯起嘴角笑了笑:“德母妃说的是,哪里有叫额娘避开的道理。久未回来,儿子也想去瞧瞧西配殿,不如儿子和额娘一块儿去吧。”说罢,四阿哥跳下软塌,自顾自挨着元栖爬上了座椅,那样子十分亲昵又熟练,像是做惯了的。这副四阿哥和贵妃亲若母子一般的景象刺痛了德妃的眼,她脸上笑容僵滞,缓了片刻,才呐呐点了头,“是妾来得突然,打扰贵妃和四阿哥了,久未回宫,是该好好收拾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