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知道她主意素来大,元宁不免也被下了一跳,她连忙捂住元婉的嘴,四下里看了看,责怪道:“这话你也敢说?三姐和娘娘才是一母同胞,当然要更护着自己的妹妹,就像虽然娘娘待咱们也很好,但咱们的两个的关系才是最好的。”元婉扯扯嘴角,使了几分力气从她怀里挣扎开来,赌气一般不去看她:“是是是,我知道了还不行么。”东跨院。元栖刚从舒舒觉罗氏的院子里出来,就看见弟弟法喀站在廊上,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姐弟俩一路沉默着进了书房,门一关好,法喀便忍不住了,急声质问:“三姐,二姐她到底怎么样了?她入宫才三年,那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没等元栖回答,法喀神色一变,艰难道:“是不是是不是?”为人所害?元栖静坐在一边,迎着他猜疑不定的目光摇头:“不要胡说,二姐病重的原因只是身子太弱。”历史上的孝昭皇后就是在这时候过世,但到底是因为她身体本来就弱,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后世的史书上不可能记载这种阴私之事。这只是一种最坏的猜测,没有根据。康熙早期后宫高位嫔妃和前朝息息相关,如今又是三藩之乱的多事之秋,如果真有后宫妃嫔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那必定是活腻歪了。她话音一顿,旋即盯了法喀一眼:“是谁在你跟前乱说这些的?”法喀立即摇头,“是我自己想的。”元栖目光微凝,但没有再多问,叮嘱道:“你也渐渐长大了,对一些事情该有自己的看法。但不该过问的东西就别问,宫中有二姐和我,你们兄弟五人要相互扶持,无论在家怎么争,到了外面都是钮祜禄氏的子弟。”法喀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眼圈不由得红了,“二姐,你也要入宫么?”元栖叹了口气:“就算不入宫,我还是得嫁人,咱们家现在的情况,我能找到什么样的人家?帮不了家里的嫁了有何用?帮的了的人家不一定瞧得上我,更提携不了你,你们几个立不起来,我在夫家也说不上话。这便是一个死胡同,我过了这么十几年养尊处优的日子,难不成你要我嫁个普通人?”十四岁的少年已经颇具风采,被她这番话说得硬是落下泪来。钮祜禄氏表面是著姓大族,祖上是开国五大臣之一,阿玛这一支更是和硕公主所出,叔伯长辈俱位极人臣,满门忠烈。然而那都是父辈的功劳。他们这一代的同辈,犹如早春草原上的野草,正好处在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便只能靠家中的女子入宫为妃求得君恩,求得喘息之机。若是他能够再年长一些,眼前的三藩之乱便是立功的最好时机。二月二十六日巳时,皇后钮祜禄氏崩于坤宁宫。太皇太后欲入宫哭临被阻,皇帝为其辍朝五日,文武百官及内外命妇俱入宫举哀,一直持续到三月二十七日。舒舒觉罗氏身为皇后生母,自然有资格随着命妇一同进宫举哀,她强撑着坚持到最后,回府后便大病一场。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已经是这一年的五月末。因为还在国丧期间,民间禁止作乐,元栖便带着被关得有些发蔫的三个妹妹去了京郊的庄子上暂住。这庄子置办下许久,靠着深山,极为偏僻,原本是用来安置家里犯了错的妾侍,后来元仪来过一趟,觉得清幽安静,要在了自己名下,在家待腻了便来此处种两日花草,十分惬意。元栖是胎穿,在襁褓里过了好长一段被人抱来抱去的日子,因此稍大些就格外喜欢四处跑着玩。满人入关前对于女子没有端庄安静的要求,但随着皇帝开始推崇汉学,上行下效,就渐渐有了类似的声音。元仪亦觉得她性子聒噪,来庄子时便将她带在身边。院子后头的那块花田,曾栽满了她和元仪亲手种下的花朵,只是花期短暂,盛放过后便是凋零,而今只余一片荒芜。元栖命人将庄子上的管事叫来,“先前我二姐寻来的花种可还在么?”管事早几年就得了吩咐,日日守着那片花田精心侍候,一开始用的还是二格格寻来的花种,听闻她进宫做了娘娘,便十分敏锐的将那些种子悉心保存,另用了别的。他听元栖这么一问,心底狂喜,知道自己当初做了个好决定,恭敬道:“娘娘留下的花种都被奴才存得好好的。”“去拿出来吧,还有那些种花的物件。”管事一愣,似乎很不能理解,而后应声下去了。随她来的侍女青玉伺候她换好素色袍子,拆了发髻,编好辫子盘在脑后,她自小跟在元栖身边侍候,比旁人亲密几分,便也不拘着,问:“格格原先不是想把种子要回去,好好存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