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天天闷着难免无趣,不如叫子岸过来唱唱戏吧。”长公子正自个儿捧碗喝药,听他说话停了停,哼了一声。“他还会唱戏的?”采墨狗腿地连连点头。“我那天进来时,他在公子身边唱得正欢。”“……”我在昏迷,他还有心情唱戏?薛南羽心中顿时好大不悦,闷着声问。“他唱的什么?”采墨谄媚脸:“《小孤孀上坟》。”薛南羽噗一下,差点喷出来。他连连咳着,放下碗:“你你……你说他上了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我说他在公子身边——”采墨恭谨低头:“哭得像个小寡妇。”“……”薛南羽被这形容词惊到了,目瞪口呆听采墨把那天的所见添油加醋复述一遍。接着采墨连连摇头,摆出一副悲春伤秋的神情做忧伤状。“采墨是万万没想到,陆公子他原来对公子这样深情。”如果说薛南羽刚才只是震诧,现在听到这个形容又添轻微的恶心:“你这蠢东西,胡说八道些什么?”唯有采墨能在薛南羽面前胡说八道,薛南羽也只会对采墨乱发脾气,这一点,主仆两人都是熟知的了。因此采墨压根儿没被自家公子的训斥吓倒,看了薛南羽两眼,他摇头再叹。“而采墨更没想到的是,原来公子却这般假惺惺。”“……你什么意思?”采墨双眼亮晶晶的:“公子扪心自问,自己真厌恶陆公子?”薛南羽欲盖弥彰:“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喜欢他了?”“公子既不喜欢,那天晚上明明已逃脱了,为什么还要再跑回去!?”长公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想要反唇相讥,却又愣住。他的心中茫然,开始思索自己回去的原因。是因为陆镜说自己是“待宰羔羊”,所以自己赌一口气?是因为自己无端地死了那么些护卫,愤怒之下,要去看究竟什么人敢来偷袭?好像都不是……真正的原因,是他担忧着子岸,不顾一切地想回去助他,以至于他情急之中,竟把梦中所见的御灵之术都使了出来。这是两年来他第一次御灵,而这唯一一次,居然是为的陆镜。所以他对陆镜,其实并不是真厌恶的?薛南羽心中一悚,捂住胸口,开始低低咳嗽。采墨忙过来扶他躺好,接着往自己脸上轻轻拍打了一下。“是我嘴欠,公子就当我又在嚼蛆。”采墨面上嬉笑,薛南羽却没有理他,只恹恹躺着、神色阴霾。他居然不是真厌恶子岸,他居然对他似乎好像仿佛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这念头让他觉得自己身上染了泥,瞬间只觉糟糕透了。那个人可有个“师兄”呀……长公子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下水。大乾不忌男风,他依稀记得朝野传闻,当今陛下与武摄政王就是有那么一腿的。可不忌归不忌,他堂堂正正薛子扬,怎可能对一个心中已有他人的多说什么呢?心中烦闷,薛南羽闭上了眼睛。采墨不知他二人间的那些隐秘,见此情景只暗暗着急。好在忽然门外有轻叩之声,采墨连忙出去。他在外面与什么人说了一会话,重又进屋,神神秘秘地道。“公子猜猜外面来的是谁?”“谁?”“是陆镜。”采墨笑嘻嘻。“……”薛南羽没有理睬。采墨对他瞅一眼,嬉笑着又道。“公子要不要唤他进来?他对我不停的问,着实地记挂公子。”“不。”薛南羽打断采墨,蹙一蹙眉,又不住声地咳起来。采墨叹一口气,只得转身要告诉陆镜。门却呀的一声被推开,是陆镜走了进来。随他的推门照进来一道光,薛南羽不由捂住了眼。一阵轻而快的脚步后,有一只手试探薛南羽的额头,陆镜的声音在一旁道。“不是说好些了么?怎么仍咳这样厉害?”他触碰的动作很轻,仿佛生怕惊着手下的人似的。接着那只手往下,划到长公子的心口轻轻一点:“归元。”薛南羽只觉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渗入自己身体,心中的烦闷躁郁之感顿时减轻了。他诧异地睁眼,看到一缕微光正从陆镜指下逸出来,不由发问。“这是什么?”“归元术。”陆镜收起那缕光,低声问:“现在你可觉得好些?”他眼中满是忧虑,薛南羽移开了目光:“我没妨碍。你今天怎么了,看起来烦恼重重的……是有什么心事?”他虽没看陆镜,但语气温和平缓,是大改平常冰冷厌弃的姿态了。陆镜在他榻边坐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你这几日都没照镜子吧?你现在憔悴至极,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