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大喜过望,陆镜这才发自内心的笑出来。薛南羽看一看他:“你究竟是……”但终归是欲言又止,长公子平淡地说着:“罢了。你先回去吧。”陆镜就这么留在了侯府。他还受着伤,护卫长也知若他全须全尾,只怕整个侯府的卫士都挑不出一个足以和他打的,也就没来管他。陆镜整日优哉游哉,尽在侯府里闲逛——是的,闲逛。作为一个受伤的人,他的精力简直太充沛了,没两天就把侯府走了个遍。当几乎把流云侯府每一棵草都翻开一次后,陆镜开始爬到树上,把玩着一枚玉环晒太阳。那些树无一不是离长公子的房间很近的,于是流云侯府的卫士们路过时常常侧目。无耻。他们暗地里讲。说是自请为卫士,难道做卫士的就是光用两只眼护着主人么?不但卫士们吐槽自己的工作被这不靠谱的同事严重拉低,这边每天有个大活人在视野里晃,薛南羽也有些扛不住。于是到第四天上,他很严肃地把陆镜从树上叫下来,单刀直入地问。“你已经好了?”陆镜眨眨眼:“公子是有什么吩咐么?”薛南羽很不客气:“你若好了,就请找个更高更远的去处,如此不高不低的只在我窗外晃着,很是碍我的光。”采墨给陆镜安排的住所离薛南羽很近,这个小不正经的看来就是要创造条件让这个便宜护卫来接近他家公子。因此薛南羽就默认为,陆镜之所以总到这来是因为附近唯此处的视野最好了。陆镜噗的要笑,一看薛南羽的神情忙忍住了,摇头叹息着。“公子见谅。我的伤处仍时时作痛,再远再高的地方恐去不得,只能逗留此处了。”他稍微活动了一下肩膀,五官立即夸张地扭起来。薛南羽看着他,忽然说:“脱了。”“什么?”陆镜不解。薛南羽目不斜视:“衣裳。”这是什么情况?子扬竟公然叫他脱衣?这样光天化日之下,不太好意思吧?虽然数次遐想过和子扬亲昵的情景,但乍一听到这要求,陆镜还是有些扭捏。他磨蹭了好一会,才可怜巴巴地道。“全脱么?”薛南羽扶额:“……”你不要再跟着采墨看什么鬼话本啦!!!他知道自己的仆从。采墨自从陆镜留在侯府后乐得跟什么似的,天天抱一堆珍藏已久的话本子和陆镜去看。那些东西薛南羽过去也不小心翻开过,都是些什么《大乾风流榜》、《卧榻英雄传》,甚至还有《美人十八约》、《蝴蝶僧夜会小寡妇》一类,那些字他只看一眼都觉双目要瞎,偏偏据其他派去“看守”陆镜的人说,陆镜跟着采墨还看得挺带劲……真是恬不知耻!“我是要看一看你的伤口,你满脑子想的什么?”薛南羽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张脸板得很臭。陆镜吁一口气,待要解衣时又迟疑了。“血色脏污,还是不要看了吧。”子扬好洁,以往在上霄峰,出诊回来恨不得洗手千百次。到水镜后他不会再给人问诊,关于药宗记忆的存留仅为调研点香料药物什么的,又何必让他再干检视伤口的脏活儿?“……”薛南羽自然听出他话中的话:“不妨的。”陆镜只得袒开了肩膀,听得身后窸窸窣窣,薛南羽端过一只箱子站在他的身后。他点起他的博山炉,药箱咯一下打开了。一缕冰凉的液体渗入伤口后,陆镜感到一双手落在自己肩膀上,随即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探进了伤口中去。子扬在给他疗伤,他虽因药物和熏香的作用不觉疼痛,仍可感知薛南羽的动作。子扬的动作很轻很柔,仿佛生怕弄疼他似的。陆镜心中一暖,忽然想起以前在上霄峰,自己有时跑出去修炼,带得一身伤回来后,子扬也是这么为自己察看伤口的,这也是子扬难得的对他流露出关切的时刻。为了这个,少年的他常会故意多挨上几道口子,或是各种撒娇撒痴、哄子扬多陪他一会儿,没想到这么快,就已阔别这场景两年了。更没想到,在虚妄的水镜中,竟能让他与子扬重逢。陆镜心中恍然,不由从肩上碰一碰子扬的手。薛南羽的声音在身后淡淡的。“我现在可拿刀子。”“……”唉,薛师兄就是薛师兄,依旧那么冰冷无趣。陆镜一笑,将手放了下来。他的心绪缱绻,在麻药和香甜的炉香味道中眼皮便有些黏涩。他迷迷糊糊像是打了个盹儿,再睁眼时听薛南羽说道。“好了。”“这么快?”陆镜揉揉眼睛,只觉还想要睡。薛南羽一声轻叹:“不算多快,我的手已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