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聚团聚,你就想着你们一家三口团聚,你想过霆霆吗?”这么多年,黎婆婆心里总是憋着一口气,往日是为了女儿,为了外孙不想多说,现在倒好,她这是存心要把外孙往外头撵,怎么咽的下这口气,“黎悦,你就光顾着萱萱,你顾没顾过霆霆?有我一间屋子,那霆霆怎么办,让他自己在北京过年吗,你怎么狠得下这份心哟!”母亲这么一说,黎悦手顿时一哆嗦,沾满了洗洁精泡沫的碗险些滑出了手心,急忙捏紧碗沿喝止母亲的话,“妈!不都说好不提这事儿吗,再说,我这些年没管他吗,没给他钱吗,况且他找的那什么工作啊,干什么不好非得干个服务员,这不是故意让我没脸吗,但凡他要是好好学习,能混成今天这样吗,还有,这房子将来就是他的,饭店年节都忙,我这也是为他着想。”“你就光给他钱,你管他学习了吗,孩子学习好的时候你夸过他一句吗?倒是一门心思跑去天津工作,不就是不想管他吗?告诉你,我不去,你不心疼孩子我心疼,你不陪孩子我陪!除非我死那天,不然我不离开我这屋子,还有我外孙子!”黎婆婆听到这里也生了气,只恨自己当初心软,纵容女儿对外孙冷暴力,否则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拧脾气上来,说什么也没用。黎冠霆听到这,心里早已如十冬腊月,冻成了冰坨子,连心痛都已经麻木了,脑子里的反应只剩下阻止她们争吵,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装作刚过来的样子喊了一句,“姥姥咱家有水果吗?”他这么一喊,厨房里的两人立马沉默下来,黎婆婆赶紧回头,挤出个笑容,瞧见他刚踏进门口才放心,“有有,阳台的塑料袋里有橘子,还有苹果,你小姨跟姨夫还买了什么火龙果的,你想吃什么就拿什么。”“那我给姨夫表妹切个火龙果吧,”黎冠霆平静如常,刚要伸手去拿刀就被黎悦阻止了。“行了你别动了,待会儿我洗完碗我切吧,”黎悦皱起眉头,不自然的喝止他的动作,不知道是为了掩饰自己刚刚的话还是趁机撒气,瞅他一眼,“你先出去。”“哦,”黎冠霆立马蔫了,扯了扯嘴角,转身离开了厨房。她们之后又说了什么,对自己而言都不重要了。毕竟这样的话听多了,他自己都觉得木然,做不出其他反应,心就像一潭死水,再难起一丝波澜。饭后水果简单吃完,小姨一家便道别开车离开,原本热热闹闹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连室内都显得有些冷清。黎冠霆呆呆坐在自己屋子里,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回想起黎悦的那些话,每个字都那么锥心刺骨,可他连痛的感觉都几乎习惯了。她们都以为瞒得过去,却不知自己很早就知道了真相。他的身份根本不是户口本上那样,更不是大姨的孩子。他的妈妈,就是黎悦。那是他多大的时候呢,他早已经忘了,大概十岁吧,总之是明白是非,知道真伪的年纪了,那日放学早,回了家便瞧见大门虚掩着,里头传来一阵阵的呜咽声,听声音就是小姨。黎悦从小就对自己很严格,所谓的严格不是管的严,而是没有笑脸,无论自己做什么,做得好做得坏,她都没有任何反应,好像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空气一般,甚至比空气还不如。因此,黎冠霆听到小姨哭了,顿时被吓得门都不敢进,他怕,怕自己做错事情被小姨发现,也怕自己在不经意间得罪了小姨,让她更加讨厌自己,把自己送走再也见不到姥姥。所以,他缩在门口,偷偷听着里头的动静,想等小姨情绪稳定再进去,这样比较保险。也就是这次机会,让他无意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是小姨的儿子。是小姨跟一个抛弃她的男人生的孩子。当时的黎冠霆觉得整个人都傻了,呆滞的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直到过了许久,邻居回家看到他呆站在门口问了一句,他才反应过来,随后就被外婆给拉进了屋里。她们都当自己年纪小,哪怕听也听不懂什么,又结合放学的时间,只当自己回来的晚,并没有听到关键,但只有黎冠霆自己知道,这一天,他的世界整个被颠覆了。他当了十年疯子的儿子,接下来的日子,他的身份并没有转变,甚至更加尴尬。后来八年的私生子身份,如今看看,与一个疯子的野种不相上下,没什么可比性。归根究底,他还是个野种,只不过是换了个母亲而已。从这之后,黎冠霆的学习成绩一下千里,再也没有提高过。因为这都没有意义了,因为他知道,哪怕自己考上了清华北大,黎悦也不会喜欢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