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萋是被吵醒的。
如今的她已经年过古稀有五,身子大不如以前,饱受病痛折磨,醒来的时辰缺缺,不比睡着的时辰久。
“这外头又是在闹什么啊?”
“您醒了……”床旁伺候着的嬷嬷听到帷帐下传出的微弱声音,连忙道,“药已经煨好。”
叶萋尝试着睁开眼,眼前仍旧灰蒙蒙一片,她年纪大了,甚至看不真切东西,鼻子里嗅到浓烈的草药苦味,不适地摇摇头,也不知伺候的人会不会看见。
“外头……”叶萋艰难地重复,气息不稳。
嬷嬷思考片刻才敢回答:“王爷闹着要去填河。”
沉家早就被封了王,从前的沉小将军,此刻的沉老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听到回话,叶萋嘴角扯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她的小将军不管多少岁了都任性。
年纪越大,越任性。
“咳……把王爷叫来。”
“奴婢先把药……”
“不用了。”
“王妃……”嬷嬷泫然欲泣。
自己的病到了什么地步,叶萋心里有数,她早该走了的,是沉将渊耗费了无数名贵药材为她续下。
“我想见渊儿……”
渊儿。
普天之下,只有床上这个即将终老的瘦弱女人敢这般称呼历经几朝,位极人臣的摄政王。
——
“王爷,那河不能填啊。”
“填。”沉将渊老了,却还健朗,气若洪钟。
简短一字说的铿锵有力,面前所有想要劝诫的官员齐刷刷跪了一地。
他们快速思索着有谁可以拦下老王爷没由头的疯癫想法,天子陛下对老王爷那叫一个护,毕竟往上算的某一位太上皇与老王爷关系匪浅,府里几位小王爷又各自镇守领地无法赶回,郡主早已为他国王后,最有希望的王妃……
“王爷,王妃醒了。”
当嬷嬷穿过重重人群来向沉将渊通报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除了他自己,男人稳健的身躯晃动,顾不得旁的,直接奔去房间。
沉将渊一直觉得是自己当初不够贪心,所以才让叶萋得了病,若多年前的那个元宵节,他包下整个花灯铺子填了河,灯火辉明河面,那天公一定可以收到他的心愿,和叶萋一起活到九十九。
又或者……是因为那日没有让萋姐姐一道放下花灯。
总而言之,是他分夺了叶萋的寿命。
在求医不成以后,男人近乎疯魔,开始思考鬼神,仿佛填河就能补足女人的阳寿。
不着边际的理由,沉将渊不敢说出口,他怕不灵验了,怕叶萋真的熬不住,先走了。
“萋姐姐……萋……”沉将渊坐在床边,女人胸口起伏着,每一点微小都牵连着他。
刚刚还十足的中气泄光,萎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