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阿笙说,成啸坤在堂会上杀人了?”穆朝朝突然提到这个话题,周怀年微怔了一下。然而,她捧着他的脸,让他的眼神没有躲闪的机会。于是,从他的眼神里,穆朝朝做了大胆的猜测,“这事儿与你有没有关系?”
其实阿笙并没有告诉她很多,只是因为杜荔与她说过吗啡厂的事,便让她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周怀年没有回答,只是骂了阿笙一句“多嘴”。尽管如此,答案已是显而易见。
穆朝朝叹了一口气,说:“我不知道那件事与你有什么样的关系,但我知道,如果在这时候你与你的太太离婚,成啸坤一定会与你生出矛盾。这会让你很难办,对不对?”
周怀年不置可否,而事实的确就是穆朝朝猜测的那样。
“到时候,他若也要杀你,那该怎么办?”穆朝朝继续追问。
听到这话,周怀年这才冷笑了一声,“我从未怕过他,忍让,不过是因为他对我有过恩。但也仅此一次,恩报过了,下一次就算是兵戎相见,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被他这么一说,穆朝朝恍然大悟。怪不得杜荔说他一面捣毁了成啸坤的吗啡工厂,一面却还要为他在南京政府那边说情,并不是为别的,而是那人对他有过恩。
别人眼中的周怀年,与她眼中的周怀年,果然是不一样的。只有她才清楚,他并不是一个为了自身利益而枉顾恩义的人。他讲道理,重感情,完全不像人们说的那样,是什么“黑罗刹”,是什么“活阎王”。这并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是他们根本不了解罢了。
穆朝朝轻抚了一下他被水沾湿的脸,仿佛对他的爱又更加深了一些。
“怀年哥,我也恨不得现在就立马嫁给你。”这话是她的心里话,可现在忽然说了出来,却难免有恨嫁的嫌疑。穆朝朝不觉红了脸,偷偷瞥见他眼里有了笑意,咬了咬唇,又转而说道:“可我知道,形势不许。所以,再忍一忍吧,我等得了的。只要你的心里一直有我,我就能一直等下去。我没有委屈,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眼眸亮晶晶的,神情也像是是从前那样的坚定和倔强。周怀年慢慢凑上去,与她额头相抵,温言说道:“不论发生什么,也不准跑,知道么?”
这便是妥协与答应了。穆朝朝笑着点了点头,他便用鼻尖去轻蹭她的鼻尖。穆朝朝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那扬起的唇,便轻而易举地让他攫了去。
两人贴在一起,他身上的水弄得她衣襟上全是,等他吻得她目眩时,他缓缓离了她的唇,用暗哑的声音说:“脱了吧?都湿了……”
穆朝朝面上发烫,双眼迷离着,犹如被他蛊惑。她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男人的那只手,却已经默默在为她解着衣襟上的蝴蝶盘扣。
盘扣一颗一颗地被他剥落,已露出她胸前的一小片雪白时,周怀年的手却顿住了。
“进来时,没关门?”
他问了这么一句,还未等穆朝朝回过神来,旋即听到有人大声说话:“老周——老周——人呢?躲哪儿去了?老周啊——”
“家属”
声音明显已经从门外渐渐移近了,穆朝朝不理会周怀年,吓得赶紧站起身,手忙脚乱地系着自己衣襟上散落的盘扣。
“是绍文来了,你不用这么紧张。”周怀年不慌不忙地从浴缸中起来,想说让穆朝朝帮他递一下浴袍,小姑娘却涨红着脸落荒而逃。
这一逃恰好撞上聂绍文进门。
“诶诶诶!”他用背着的药箱去挡在自己身前,否则只顾低着头往外冲的穆朝朝一定会撞到他的身上。
穆朝朝被迫停了下来,已经不得不与他正面打招呼,“聂……聂医生。”
自那晚聂绍文冲她发了一通脾气后,时隔数日,这还是他们头一回再见。穆朝朝心里难免是有些紧张的,表现得不如以往那般落落大方。而聂绍文那晚实属护友心切,加之多喝了几杯酒,说话便不大好听。后来每每想起,便觉得自己有失分寸,正想找个机会与她冰释前嫌,没想到就这样不期然地撞见了。
只见眼前的穆朝朝小脸通红,身上的衣裙湿哒哒的,狼狈又胆小的样子,像一只刚刚被人从水里捞上来的小兔子。聂绍文一方面觉得这女子可爱,一方面又在心里笑话周怀年。像他这种在情场上游走惯的老手,一看便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他往浴室的方向挑了挑眉,故意说道:“朝朝小姐看到周先生没有?不是说不舒服么?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他又唤她“朝朝小姐”,光是这个似打趣又似亲昵的称呼,已经表明他正在主动示好。
穆朝朝此时只觉得羞赧,低头绞着手指,正在犹豫该如何作答,周怀年便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泡个澡的工夫你就来了,看来,你家中那几个太太们,今日没给你找茬儿。”
他除了下身围着一条白浴巾,其余地方不着一物,原是想拿话揶揄聂绍文的,这下反倒让聂绍文抓住机会调侃了一番,“这是在怪我来早咯?可谁知道你病了还这么能折腾,真是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看啊!”
聂绍文说着旋即哈哈大笑起来,是全然不给这两人分辩的机会。
穆朝朝已然窘迫得不行,见周怀年都已经找补不回这桩事,便更想要赶紧溜走,“我……我先出去了。”
步子才刚迈开,周怀年便走到她面前去了,“去换身衣服再过来,他是来给我瞧病的,该有个家属留下来听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