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任飞光看着看着,脸色逐渐难看。竟然真的是他。任飞光没法继续逗留天星城,又打听不出崔嵬师兄的去向,他直接转道,乘坐渡船过江。荆州与楚州只有一江之隔,两洲常常被合称为荆楚,口音也较为相近。任飞光的友人,就居住在荆州却月城外。他曾是稷下学宫墨家的学生,但就任飞光还记得的近况看,他这位友人,如今是在当工匠。工匠为何会牵扯进淫祀?披星戴月赶路,过江后已无船能乘,任飞光靠自己一双腿,一夜连着半日,走上百里,抵达那他年幼时曾多次拜访的庄子。此刻刚过晌午,就是乘风太保上太白峰时间左右。任飞光不知剑阁内发生的事,只打量这熟悉的村庄。平民们向来只做早晚餐,庄子中不见炊烟。可连狗吠鸡鸣都闻不见,这就不太寻常了。任飞光步入村庄,发现诸多房屋,都比他印象里要破旧。……怕是遭过兵祸,剑客心里猜测。他胸口一紧,幸好想起友人的名字就记在三岛十洲打探出来的名册上,这说明,他友人至少活着。满身风尘的任飞光,疲惫来到一座最为熟悉的院落前,敲了敲门。没人应,但里面有轻微人声。任飞光干脆推开门。“卢双——卢双!是我飞光!我看到你——”他大喊着,步入院落,走向大门敞开的堂屋,目光扫向坐在堂屋里的人。然后任飞光的声音戛然而止。屋中有人,却不是他的友人卢双。是一巫祝打扮,身披浓灰纱氅,浑身金饰,黑发只留到肩上的瘦弱青年。和一位个头与瘦弱男子相差无几,身材也更匀称,但面庞透着青涩感,穿棉布圆领袍的少年。任飞光和那位黑发青年对视,只为那双鎏金眼眸震惊。他其实不知道剑主之子长什么模样,但这双眼睛整个天下只一人拥有。于是,震惊中,任飞光确实大大方方堂堂正正地喊出了一个名字。“——崔、崔嵬师兄?!”作者有话要说:朝霜:……朝霜:……(忍住粗口)朝霜:我绝对不会翻车的!——————自从那天喝了奶茶后,发现好像没法在五点前睡着了……叁日(三)时间回转。昨日过江后不久,李朝霜就疲惫地睡了过去,而阿晕担心他瘴病复发,不敢在带着他飞太久。很快落回地面。李氏的天眼期间半睡半醒地睁开眼几次,第一次发现自己在一辆堆满稻草的牛车后面,第二次发现自己在小鸟儿背上,第三次又到了一辆封闭的车厢里。车厢里燃着熏香,李朝霜甚至迷迷糊糊听到了女子的笑声。这一夜他们没有再睡在简陋的芦苇丛中,而是在荆州首府却月城外的客舍里休息。因为蹭车抵达却月城时已经很晚,江北是属于大泰的地域,而今无论是否节庆,都夜夜宵禁,晚上无法进城。半路带了阿晕和李朝霜一程的,好像是哪位商户的老夫人,凭关系住进有兵马保护的驿站中。老夫人本也想给阿晕李朝霜在驿站开个客房,但却月城外的驿站人满为患,都是戴大帽的兵汉,似乎最近有什么调动。她见不行,又派管事跑腿,在驿站不远的、老百姓自己经营的客舍,定下一个朝南的好房间。十月四日的夜里,李朝霜就是在这个房间里醒来的。接近子时,便是马厩里的驴子和牛,也困顿地打呼了。因为浑身哪哪都疼,心神逐渐清醒的李朝霜睁开眼,抹掉泪水后,首先发现小鸟儿不在房内。“……”“?”他萎靡地爬起,棉被从身上滑落。虽然睡了一下午加半个夜晚,再怎样也该振奋了,李朝霜却好像这三四个时辰不是在沉睡,而是在……在修行或者爬山之类,浑身透着肉眼可见的劳累。他抬手,自己按揉两颞的太阳穴,闭上眼,回忆自己梦中所见的画面。能想起的只有支离破碎,高山,寒冷,动摇的大地,岩浆化为巨手,伸向太阳;似乎是种难以理解形态玩意儿又似乎是水的东西,张牙舞爪;风在高歌,不是呼啸吹过仿佛歌声,而是真长出一只嘴在唱歌。在这混乱又混沌的中央,有一个人。“噗!咳咳咳咳——”李朝霜突然哽住,胸腔中那两瓣用来呼吸的器具像是火点着了一样,烧得他全身都疼起来。咳嗽是身体自然的反应,他控制不住,不过李朝霜的表情并未因这剧痛突然袭来变化多少。脑中的画面,在咳嗽中完全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