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这才发现屋内不知何时已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群人。她吃力地从床榻上坐起,轻轻拽了拽元焘衣袖:“妾身没事,还请王爷饶了他们。”元焘登时神情有些复杂。他斜睨了一眼云溪紧紧拽着自己衣袖的手,不知为何,脸色突然和煦了许多,沉吟片刻,忽然对着一地被骂得灰头土脸的王府下人们声色俱缓道:“都滚下去!”凌翠却怎么都不肯走:“公主还病着,还请王爷准许奴婢留下侍疾!”“你是王妃的陪嫁丫头?”元焘狭眸微眯,瞥了一眼云溪,“三日内若王妃不能痊愈,你提头来见!”然后看向正在开药的府医姜大夫:“等会儿你随本王去趟书房!”姜大夫不敢怠慢,连忙潦草几笔写完药方交给凌翠:“按照方子抓药,王妃三日准保能好!”说完便匆匆跟着元焘出了西院。谁料元焘却在竹林外把他拦住,取出一块洁白汗巾递给他:“这上面的是什么?”姜大夫狐疑地接过汗巾,见上面有一抹极淡的绯色,不由得神情严肃,把汗巾放在鼻子下面闻了又闻,方才小心翼翼地回答:“回禀王爷,这上面附著着淡淡香气,好像是……女子用的胭脂!”元焘登时面色微变,看向姜大夫目光闪烁:“记住,本王今日唤你来,只是担心王妃身体!”姜大夫立即心领神会:“臣知道了!”待姜大夫走后,元焘把汗巾揉成一团,心情复杂。约莫一盏茶功夫前,他路过西院时脚不受使唤地踱步进去,谁知正好看到云溪脚步虚浮险些跌倒,及时扶住了她。但,可能是这几日她留给自己的悬念太多,鬼使神差地,他竟然濡湿手指,悄悄在她脸颊处抹了抹。谁成想,竟真得蹭下些绯色……思忖了片刻,元焘毅然换了身衣裳入宫。既然那日邺皇让他看过云溪画像且语焉不详,或许,父皇知道的远不止这些。比如,“丑妻”虽是梁帝义女,但真实身份到底是谁?还有,她被晕倒前口中呢喃的那个“紫英”是谁?或许扒开这层层迷雾似的面纱,他便能明白自己为何偏偏对这声名狼藉的丑妻起了与旁人不一样心思!-却说凌翠见元焘走远,忧心忡忡地看向云溪:“早晨还只是打几个喷嚏,怎么突然就晕倒了?”云溪却一把拽住她的手:“你见到紫玉来仪箫没有?”凌翠也是大骇:“紫玉来仪箫不是在恪将军那儿,怎会在这里?”云溪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是谁送我回来的?”曾有一刹那,她以为那人是子婴。然而当元焘身上那一袭白衣映入眼眸,她却知道,那很有可能是个错觉。“是王爷!”凌翠实诚道。云溪咬了咬唇:“司空浩是子婴的人,王爷捡走紫玉来仪箫,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招摇三日之期转瞬即至,司空浩终究不负所托,将特制的胭脂送到凌翠手中,并千叮咛万嘱咐:“此物遇水不溶,王妃只管放心用。只是有一点必须谨记,切莫沾到白矾水。”按理说云溪有了这一层保障,心里应该安定许多。可她每每瞧见元焘来探病时那意味不甚分明的暧昧眼神,心里反倒七上八下,总觉得不踏实。到了?他如此大摇大摆出行,莫非是要……果然!“大皇子携丑妃出府”消息一经传出,街头巷尾挤满了人。马车行的并不快,卖炊饼的捏面人的,全都跟着马车走,不用吆喝也有好多人买。一时间,喜看热闹的人是越凑越多,瞧那人山人海那阵仗,俨然比几月前两人大婚时都丝毫不差!约莫一盏茶功夫过后,马车缓缓停在金玉阁门前。元焘翻身下马,亲自为云溪掀开车帘:“马车颠簸,爱妃可有不适?”演技不错!云溪默默做出评价,配合地把手递给他:“妾身无碍,多谢王爷关怀!”心里却腹诽道:这马车行得比走路还慢,其实一点儿也不颠。逢场作戏假意恩爱秀到了如此境界,王爷您真可谓个中翘楚!却说金玉楼掌柜早就接到了传信,恭恭敬敬地在门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