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是梅鹤自戕的匕首。庞煜的事他向丫鬟问明白了。不出意外,该是今日午时行凌迟之刑。鸿渐阁他也知道了个大概,是庞煜命他们不用再为庞家效力。他一直守在梅鹤的房门前,谁也不准进去。听丫鬟讲,庞炯疯了,残了一只手,手垂挂着晃荡,血淋淋的伤口不许人碰,整日在房中游荡,大哭又大笑。庞太师日夜守在他院子外,庞母以泪洗面。他们都不敢来见他。院子里草木零落,乌鸦掸落枝头雪,扑棱棱飞走了。庞灿只是磨着刀。帐他要一笔一笔好生地算。忽听得前门喧闹,说是开封府来了一对男女,正在门外侯着,要进来见梅鹤。家丁把他们拦在门外,不允他们进来。这是庞太师的意思。来的人当中那女子姓陆,庞灿识得她。他记得自己将这女子踹进了棺材里,还掩土盖上,谁料她走运,这样一番折腾,竟没要了她的命。既然老天都放过她了,他也不便再去取她性命。庞灿一边磨刀,一边回想这些年自己做过的事。庞煜曾骂他暴戾恣睢,他认。他做过太多恶事,自己也不能一一记起,许能记得去年做的一桩。他把展昭的妻子劫了出去,撕了她的衣裳,叫人丢得满城都是,把开封府一众人绕得东奔西顾。他剖了那妇人的肚腹,用庞烟赐的那只匣子盛了那团血肉,赠给了展昭。当真是快意。举起刀,迎着苍白日色,庞灿吹去刃上水珠。那水珠映着日光,一颗颗,亮得很。陆采莼和白玉堂那日不曾入得庞府,直到夜里,两人径直逾墙进去了,寻不到梅鹤的人,只见得一口棺材停放在偏房。寻到一个丫鬟问了,才知梅鹤已然殁逝,而刚归家不久的庞灿则又不知去往何方。庞炯疯了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包拯上书,言庞太师教子无方,养患不察,皇帝便下了一道旨意,将太师贬为了庶人。至于平定襄阳之乱有功之臣,如四鼠、展昭等人,皇帝皆有封赏。那展昭在战中分外英勇,立下战功无数,兼之皇帝有个正值妙龄的公主,听闻了他的威名,心中爱慕,甚至不介意展昭前有妻室,央求着皇帝,下嫁给了展昭做续弦。当时长街是锦绣红妆,办得好一场热闹昏礼。卢方等四鼠是赶在班师回朝的军队前已到了汴京。五鼠重逢,皆是不胜欢喜。韩彰先是见了白玉堂右手有异,问起来,才知道白玉堂与陆采莼在冲霄楼的险情。徐庆气得顿足,大骂襄阳王奸贼,又道:“你们也当真是走得匆忙,要是俺老徐在那冲霄楼,出来后,必要一把火烧了那鸟楼!”白玉堂笑道:“这有何难?正反那襄阳王已被擒,荆襄之地又不是不得去。改日三哥上襄阳游山玩水之际,去那山上,顺手把那楼烧了便是。不过,经哥哥这么一说,小弟也后悔临走时没放上一把火了。”卢方仍是忧心白玉堂,问道:“五弟总不能就这般任右臂使不动了罢?”韩彰道:“咱哥几个趁着开封府无事,去寻寻江湖上有无甚么神医,许能替五弟治好这臂膀。”一众人正商量着,却听那开封府衙役道:“圣上张了一面榜,要捉拿刺客。”众人闻言,大惊,问衙役情状:“难不成奸王余党不曾清,竟胆大包天,要行刺圣上?”衙役“呸呸”了两口,道:“不是行刺圣上,是行刺襄阳王!”韩彰问道:“襄阳王已被擒,早晚都是要押解上京来处死的,行刺这么一个将死之人做甚?”衙役摇首道:“不知,许是与襄阳王有私仇,或是襄阳王知晓甚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故被刺杀了。”陆采莼道:“襄阳王虽已被擒,但好歹是贼首,怎会有人轻易地刺杀了他去。圣上既张榜缉拿,那必是不曾抓住刺客的。”衙役撇了撇嘴,道:“岂止是轻易刺杀?你们不知,活生生一个人,那刺客硬是将他割成了好几块,扔得那囚车旁的草木里都是,恁骇人!”闻得这话,白玉堂和陆采莼互觑一眼,一时无声了。另外四人还在扯住衙役,问东问西。蒋平见白玉堂和陆采莼若有所思的模样,便问道:“五弟和六妹可有知道些甚么?”白玉堂道:“我二人疑心是庞灿所为。”陆采莼也道:“能有入押解军队如入无人之地,且又与襄阳王有深仇大恨的,我们识得的,便只有这一个庞灿了。”韩彰攒眉问一声:“庞灿?这是……”陆采莼答他:“是庞太师的三子。”蒋平问道:“庞灿与那奸王是有甚么仇甚么怨?”白玉堂没打算将庞煜之事和盘托出,便简略地讲道:“你们可知与襄阳王勾结的是庞家二子庞煜?那庞灿与他是一母所生,平时甚是亲厚。庞煜虽说是为王法所诛,但实则是襄阳王要挟逼迫,庞灿前去杀襄阳王,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