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会过意来,却是又喜又恼,喜的是他不落世俗,体贴自己的身份,恼的是他明知有情,偏又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看到自己身边有了别人,才知道不痛快。她双手握着茶盏,半低着头,良久道:“那日之后,你为何不来看我?”谈璓微愣,道:“前几日公务繁忙,实在是抽不出身。”燕燕把嘴一撇,又道:“那昨日见面,你为何一句别的话也不说?”这时,谈璓才醍醐灌顶,明白她闹的是哪一出。因自己在玉虚观对她有亲昵之举,之后几日都没有去找她,她便心生不快,昨日见面又没有哄她,她更不高兴,碰上秦沐雨有心讨好,她便赌气答应一起游山。好一番曲折心思,谈璓又不是她肚里的蛔虫,哪里猜得透?幸而今日碰巧遇见他们游山,否则还被蒙在鼓里。“昨日……我见你对那只算盘十分珍视,便有些不痛快。”原本不想说的,显得自己小心眼,这时也只好说了。燕燕听了这话,气才消了,解释道:“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当他是长辈,并无男女之情。”同床共枕的夫妻,感情又是好的,就是年岁差的多,焉能没有一点男女之情?然过去之事最不可计较,有这一句解释,谈璓也就释怀了。燕燕原想告诉他,自己与薛凝运不曾圆房,一来害臊说不出口,二来像是讨好他,便把这话咽了回去。谈璓走上前,做了个揖,笑道:“原是我不该冷落了表妹,表妹不要生气了。”燕燕抿着嘴笑起来,帘外李松咳了一声,道:“少爷,晚饭要送进来么?”两人方觉已是酉时初了,谈璓向帘外道:“不用了。”燕燕站起身道:“大人忙罢,我该回去了。”谈璓牵住她的衣袖,道:“今日不忙,我们出去吃罢。我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馆子,还请你做个向导。”燕燕戴上帷帽,带着他来到十泉里,此处河街相邻,街道两旁多是店面不大的酒肆茶馆,挤挤挨挨,招牌林立,很是热闹。两人走进一家酒肆,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河水涓涓,岸上的红灯笼倒映在水面上,变成蜿蜒旖旎的流光。燕燕点了几个菜,两碗爆鱼面,一壶梨花白,很快便端了上来。腌渍过的鱼块炸得金黄,铺在雪白的细面上,香气扑鼻。谈璓尝了两口,外酥内嫩,很是鲜美,就是太甜了点。燕燕摘下帷帽,吃了一会儿便热得冒汗,不住拿手绢擦拭,鬓发一缕缕贴在脸侧,吹弹可破的肌肤更显得白里透红。谈璓看她吃鱼,吐出来的骨头干净得没有一点肉,想起家里养的猫儿也是如此。燕燕端起碗喝了一口汤,看看他,道:“你怎么不吃?”谈璓微笑道:“秀色可餐。”燕燕瞪他一眼,脸庞更红,低低嗔一句:“花言巧语。”两人喝光了一壶酒,结账走出酒肆,沿着河边散步。夜风轻柔,杨柳依依,斜斜地拂过河面,两岸房屋鳞次,宛如一幅长画卷。不知何处飞出丝竹声,有女子穿着艳丽,倚在墙边,等着过路的生意。燕燕看见她们,想起一件事,道:“下个月的花魁大会,大人也是要去的。”江南一带风月场所甚多,便有了花魁大会的习俗,届时城中所有教坊司,行院里的红姑娘都会登台献艺,由诸位官员老爷们评选出第一名。谈璓嗯了一声,等着她的下文。燕燕走到一株柳树下,停住脚步,道:“你好自为之。”谈璓略带笑意,道:“我若不好呢?”燕燕把头一扭,道:“那就一拍两散!”男子三妻四妾都是寻常的,何况外面的风流事。美人就是美人,蛮不讲理管得宽,也叫人没法厌烦,只觉得骄纵可爱。谈璓望着她秀致的侧脸,低声笑道:“那日你为什么跑呢?”燕燕绞着手里的绢帕,不作声。对岸的灯笼下,一名男子揽了路边女子的腰,上了泊在岸边的乌篷船,不一会儿,船便摇晃起来,那水波一层层,一圈圈荡进她的眼睛里。谈璓抬手抚上她的脸庞,她微微一颤,僵着身子,一动不动。他如抚美玉般细细摩挲,夜风变得黏着,周遭的声音都被压下去了,燕燕脸似火烧,见他低头,没有躲。谈璓终于吻住那两瓣肖想已久的唇,吐息交融,她软得过分,亦香得过分。燕燕只觉头晕目眩,地面不是实的,慢慢地回过神来,轻启牙关,吐出舌尖舔了舔他。带着好奇的触碰,叫人痒到了骨子里。待要尝尝那寸粉舌的味道,她又吝啬地缩回,牙关紧闭,不让他得逞。谈璓只好作罢,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口,结束这意犹未尽的一吻。